不夜宫ktv。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严峫走进包厢,挥手让服务生退下去,然后反手关上门,外面走廊上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倏然变小。
茶几上零散放着几个空酒瓶,烟头、柠檬皮撒了半张桌子。杨媚光脚蜷缩在沙上,一手撑在额角,头披散着,白貂皮从她雪白的肩膀滑落摊在沙扶手上。
“怎么样”这边门一关,那边她立刻抬起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
严峫不答,拎起只剩一半的酒瓶,切了一小片柠檬塞进瓶口,喝了两口才抹抹嘴一摇头。
杨媚一骨碌坐直“什么意思”
“缅甸那边传来消息,包围盖得山区寺庙的掸邦当地警察在围捕中遭遇反击,死伤惨重,金杰他们突围了出去。”
杨媚脸色白。
“吴吞被黑桃k抓走了,江停也在。”
包厢一片死寂,杨媚口红残褪的嘴唇微微抖,只见严峫站在房间正中,一口口喝完整瓶酒,才将空瓶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你少喝点,别熬夜了,多吃点东西。”严峫平静道,“身体是自己的,得保养好。”
“你都不着急吗”杨媚难以置信地颤抖问“江哥落在毒贩窝里,不知道此刻正经历着什么,随时有可能暴露,一旦露出破绽就有可能比死还惨你竟然都不着急你还吃得下睡得着你知道黑桃k这个人有多变态多恐怖吗他根本就是个天生的反社会”
“我知道。但我们无能为力,你得认清这个事实。”
杨媚仿佛从不认识严峫般瞪着他。
“人最难的是接受自己无能。我们就算再着急,再焦虑,再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也无法对现状有一丝一毫的改善。总有些人做的事你帮不上忙,照顾好自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了。”
杨媚通红的眼眶中再次浮现出水光“可是,可是”
严峫叹了口气,伸手越过茶几,揉了揉杨媚凌乱的顶。
“只有强迫自己随时保持最好的状态,才能在机会到来的时候抓住它。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有可能成为最后翻盘的契机,知道吗”
杨媚怔怔僵坐,只见严峫笑了笑,又站起身。
他这段时间跟杨媚初见那次相比,已经变化了很多。杨媚至今记得他英俊桀骜、走路带风,把瑞士军刀弹开,啪地往吧台上衣拍,颐指气使说我点个血腥玛丽,你现在就给我泼一瓢黑狗血的那股气势。慑人的嚣张从他全身每根毛孔流溢出来,在纸醉金迷的夜总会里,走哪都像个自动的光体。
但现在那光彩已经沉淀下去,更加深沉、内敛,变为了蕴藏在骨子里不动声色的气息。只有岁月在他眼角流下的微许纹路,才能隐约显出一丝情绪的端倪。
“我回去了,”严峫点点头,转身走向房门。
“等等”
严峫脚步一顿。
“江哥江哥一直在等你。”杨媚望着他修长结实的背影,哽咽问“你会把他接回来的,对吗”
“就算他不等我,我也会把他带回来。”严峫淡淡道,开门走出了包厢。
山林清晨,万鸟齐鸣,晨霭渐渐褪上半山腰,山脚下青翠的丛林中飘荡着水汽。村寨口的吉普车队头尾相连,十数个马仔在大屋和车队间来回搬运,触目所及全是刀枪弹药和一箱箱“白货”。
江停站在树荫下,衬衣肩上搭着外套,只见两个保镖左右拖着一个不成人形的家伙来了那是吴吞。
吴吞土黄色的僧衣上全是血迹,一只袍袖空空荡荡,整张脸都是黑灰的,看不出是活着还是死了。江停冷漠地盯着他由远而近,直到近前时,突然只见吴吞眼皮一翻,眼白轱辘翻出瞳孔来,犹如厉鬼般盯住了江停。
刹那间他们两人目光相撞,江停垂下视线,眼底全是事不关己的漠然。
“”缅甸保镖骂了几句,顺手将吴吞扔进后座。
江停转身走向大屋,还没迈出脚步就站住了不知何时身后竟然站了一个人。
是阿杰。
阿杰黑背心迷彩裤,双手抱臂,臂膀肌肉显得格外精悍,浅褐色皮肤上林林总总分布着数道浅白伤疤。他昨夜在警方围捕时被弹片刮伤了,只戴着一只露指手套,另一手缠着绷带,边缘隐约透出深色凝固的血迹来。
两人对视几秒,江停侧身要走,然而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被阿杰抓住了手肘。
“昨晚是你吧”
江停一偏头,离得稍远了些,眼底神情清清楚楚,那分明是无声的“你有病么”
“警方恰好赶上了那个时间,又那么恰好堵在了我埋伏的山坡后,更巧合的是,还准备了高火力的机关枪。掸邦当地军警的流程我们这些人都清楚,没有一层层报告和审批,是拿不到那么些重火力武器的,也就是说警方把我们的行动计划拿到手已经很久了。”
阿杰身体微倾,几乎贴在江停耳边,一字一顿轻轻道“就是你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完全是陈述的语气。
不远处车队中不少人偷眼瞥来,但不敢多看,很快仓促移开目光。
江停说“有病就去治。”随即一用力抽出手肘,走向村寨。
然而下一秒他被人从后勒住了,阿杰就这么半扶半拖着他大步走向树丛,江停踉跄着随他的脚步后退,险些被灌木丛绊倒。直到走下土路,他才被重重推搡到树后,随即脖颈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
两人相距不过半寸,阿杰的警告低沉冰冷“昨晚是我命大,但不能有下次了。”
“”
“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但你不是真心做事,这点我们都看得出来。老实点,日子好好过,总比折腾没了命好,懂了么”
江停回以平静的直视“你有证据”
阿杰不答。
证据当然是没有的。激烈的枪战闪电般生,又在几分钟后仓促结束,根本没时间也没条件生擒任何掸邦警方,所有质问都只能基于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