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李南承的视线,直到他侧过身子将箱子搬进来放到李南承脚边时,李南承才看个清楚。
“……”
什么意思,这是要测测自己的酒量,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不成?!
正在思虑间,沈寻已经划开了纸箱子,从其中掏出来一听啤酒直接往李南承的身上扔了过去,李南承下意识接住,便听到“砰”一声,沈寻已经单手打开了其中一听,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云里雾里的李南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顺着沈寻的意思咕咚咕咚陪他喝酒。
沈寻随手将空罐子丢在了书桌上,发出了叮铃咣铛的声响,李南承见他情绪不佳,刚想开口安抚几句,便听沈寻有些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
“可是,车子一发动,她就跟疯了一样追着车跑,我在后视镜看着她,你知道我有多揪心吗?她摔倒在路边,用她从来没有过样子歇斯底里地喊了声哥哥……”
李南承分明看到沈寻偷摸擦了把眼泪,在李家和沈家这样军事化的冷冰冰的家庭里,沈觅是他们唯一的温柔。
“李璟涉那天带了很多亲手缝制的东西,都是觅儿托他带的,还有一封她的亲笔信,还有他们……当年结婚的请帖,觅儿专门留下了我的那张,希望送到我手里。”
垂眸时,沈寻又长臂一捞开了听新的啤酒,视线聚焦在瓶体上,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一方空地里已经摆满了空啤酒瓶。
“我当时也是这样和他单独喝了一夜的酒……当时李璟涉那个家伙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会照顾好觅儿,我信了——你们李家的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结果呢!”沈寻冷着眼瞥向李南承,仿佛带着浓浓的恨意盯着仇人一般,“你们老李家几个男人都没保护好我这一个妹妹,真他妈的窝囊。”
李南承被骂得愣在原地,突然间沈寻一个起身踢在啤酒箱上,连带着几个空啤酒瓶也被踢开好远,发出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便听沈寻怒斥道:“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拦住她!那么多人力,李璟涉就舍得派他媳妇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里的危险了!”
面对失态的沈寻,李南承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将事实全部憋进了肚子里。
——小婶是为你而去的啊。
可是如果沈寻知道沈觅当时甘愿赴前线的原因之一,只会更加责怪自己,李南承不想再让沈寻承担更多的伤痛,他已经对自己的妹妹亏欠太多了,就这样瞒着他也好。
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但很快又被另一道脚步声盖过了。
不用想,一定是沈予臻担心李南承的状态想要上楼查看,但被姚守劝住了。
沈寻稍微恢复了些理智,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语重心长道:“我,今天来不是跟你抱怨你亲六叔的,我只想说……小臻,小臻和你算是同了甘、共过苦,但你们终究有身份的差别——你从小锦衣玉食被人疼惯了,但他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虽然后来你们都是觅儿带大的,但你姓李,他会认为自己是寄人篱下,他的性格也更敏感和小心翼翼,他不像你,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更多的都会自己憋在心里……”
“我今天跟你喝这场酒,和对你六叔当年的希望一样——照顾好他,别让我对老李家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撂下这句话之后,沈寻便迈着沉重的步伐夺门而出,而打开门的瞬间,正见着楼梯旁两双眼睛齐刷刷向这边看过来。
“干爹……阿承……没事吧?”
从房门打开的角度里,沈予臻能看到李南承情绪复杂地坐在书桌上,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啤酒瓶子,而那个装箱子也被踢得乱七八糟,门后面正站在气压比方才见面时更低的沈寻。
看到这副场面,很难让沈予臻不胡思乱想。
“没事。”
沈寻摆摆手,同沈予臻和姚守擦身而过,往客厅的沙发处走。
许是怕沈予臻担心,李南承也赶紧从书房跑了出来,一把揽过沈予臻的肩膀就往沙发处走,姚守紧随其后。
“真没事?”
“爷俩儿喝酒谈心嘛,能有什么事儿——”
回应沈予臻的时候,李南承凑了过去,在沈予臻的侧脸上轻啄了一下,还带着浓浓的酒味,似乎是故意笼罩住沈予臻浑身特别的味道。
沈予臻对于李南承的恶作剧早就习惯了,知道他是故意捉弄爱干净的自己,也没有露出半点厌恶的情绪,反而乐在其中。
四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沈寻又随意问了问沈予臻的身体状况和日后打算,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般无微不至。
被冷落在一旁的李南承难得安静地听着,眼神不时在沈予臻和沈寻之间流转着,他并没有为沈寻的偏心而觉得委屈,相反,他倒觉得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疼爱沈予臻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你们等下去哪儿?我捎你们一路。”
“不用,我开车来的……”李南承答得顺口,但一瞥见姚守的眼色,就知道沈寻是故意想多点同沈予臻相处的时间,便紧急改了口,“我最近精神乏得很,阿臻总怕我疲劳驾驶出危险,如果干,干爹你顺路的话,就送我们去超市买点日用品,再把我们捎回家呗……”
“……”
真是个爱贫嘴的小孩。
其实李南承喊“干爹”的时候还是有点心虚,生怕沈寻一个眼神就把自己秒杀了,不过那股子恐惧劲儿也就只在李南承的念头里闪过一秒罢了,他向来都是嘴巴比脑子转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