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他们快要发疯,精神在一次又一次差点崩溃的边缘徘徊。
隻有这一次,可以彻底放松神经。
茉莉觉得,她像是那火苗,折过来又折过去,也像那毛巾,被他啃出一排牙印,但她更想和他就这麽抱著,两个鲜血淋漓的人,一起跌入镜子裡面去。
也许那个世界会更好,再也不用去担心这外界的纷纷扰扰,隻管做他们喜欢做的事情,隻管用滚烫的爱意将他们包围起来。
火苗肆意的燃烧,就像这热烈永不熄灭的,嘴唇和嘴唇相互撕咬,分不出你我的激情和渴望。
倘若这世上什麽都不能相信,唯有一点是深信不疑的——
那一刻,他们都爱极瞭对方。
爱到愿意为对方去死。
清理好戴远知的伤口,茉莉累得不想动弹,浑身上下,连脚趾也泛著酸。拖著疲乏的身体快速洗瞭个淋浴澡。
茉莉随便抓瞭一件浴袍套上,走进卧室,戴远知侧躺在床上,大概是伤口太疼,睡觉的时候眉心都没打开过。茉莉知道这有多痛,那时她动手术没打麻醉,五髒六腑都在绞著,疼到极处恨不得去死。
茉莉在他身边躺下,她蜷著身,面朝著戴远知,彼此靠得这样近。他的睫毛跟女孩儿一样长,浓密纤长,覆盖在薄薄的皮肤上,衬得肤色越发雪白透明,这鼻子长得是真优越,脸型轮廓深邃硬朗,这样的骨相就算到老瞭也照样好看。
可真会长啊。她心裡轻叹。
忘记瞭是从哪一刻起开始爱上他的,好像那是一件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事情。
仔细想来,早在他还叫赤华的时候,她就已经芳心暗许瞭。
赤华。
茉莉将这两个字反複研磨在嘴裡,不知他取这个名字有什麽寓意。
她有些恍惚地望著眼前这张苍白的脸,在想,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好好的一个人,隻是一个晚上就变成瞭这样。她伸手轻轻点瞭点他的鼻尖,在心裡说,好好睡一觉吧,希望明天早上起来一切都能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明天黄占磬就会把医生请来瞭,等医生来瞭,戴远知就会好的。
他的鼻梁很高,指尖刚按下去,就碰到瞭。戴远知眠浅,或者说他压根没有睡著,她一动,一碰,他就睁开瞭眼,一双漆黑的眼,在光下深邃平静,像一口见不到底的深井。
他的手搭上来,握住茉莉的手。
手心温度滚烫。
茉莉心惊,没有多想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探体温。小时候,隻要她一发烧,妈妈就会用这个方式查看她是否发烧,她做这个动作完全没有深想,隻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她的额头刚贴上去,如同被火烧到手指,倏地撤瞭回来。
“戴远知,你在发烧。”声音裡有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轻颤。
戴远知垂瞭垂眼睫,嗓音低低沉沉从喉咙口震荡而出:“嗯。”
他看起来漫不经心,无所谓,更没放在心上。
茉莉却躺不住瞭,坐起来,要爬下床去。
戴远知拉瞭拉她:“歇会儿。”
他揉瞭揉她的手,将她侧边汗湿的碎发撩往后面:“洗瞭澡又出身汗。”
茉莉没动,也没接话,静瞭片刻,还是坐不住,说什麽都要爬起来拧块湿毛巾给他降温。
戴远知没再阻拦她。他浑身烧得难受,伤口像在火上烤著,剧烈的疼痛根本无法安睡,意识昏昏沉沉的,朦胧裡感觉总有一隻软乎乎的小手,柔得能捏出水来,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所到之处带来一股沁凉感。
有时候这双小手隻要稍一离开,他的感官便会尾随她而去,直到再次回来。在这种感觉中,戴远知似乎没有瞭刚才那般的难忍,渐渐有瞭困意,虽然睡得不算踏实,但总算是睡瞭过去。
这晚茉莉几乎没有睡下,前半夜戴远知发烧,后半夜体温下降,手脚冰冷,身体不自觉发抖,意识模糊,是失温的征兆。
茉莉不知该怎麽办好,突然想起瞭黄占磬,不知道他有没有请到医生。但现在管不瞭那麽多,茉莉走到主卧门口给黄占磬打电话。
黄占磬已到洛杉矶,佈朗医生正在他车上,他们准备赶过来。听到茉莉的求助,黄占磬把电话交给佈朗医生。
茉莉此刻思绪很乱,但在听到佈朗医生的声音,仿佛吃瞭一颗定心丸,沉下心来向他讲述戴远知的症状。
佈朗医生告诉她,发烧是因为伤口炎症导致的,也有可能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失温则是血流的太多,体内机制不平衡,如果无法及时输血,会造成不可逆伤害,甚至危及生命。
茉莉心凉瞭半截,从洛杉矶过来还要最少三个小时,她问佈朗医生自己现在还能做些什麽。
佈朗医生回答道:“尽量帮他把体温升上去。”
酒店裡没有暖水瓶之类的东西,就算是有,也太小瞭。需要大一点的,能让戴远知抱在怀裡的,茉莉想著想著,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在书上看到过,在恶劣的天气下,面对失温的人,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可以把人体当成暖炉。
隻不过需要充当暖炉的人,去掉身上的衣服,把体温传输给对方。
茉莉望向床上的男人。淡淡的光线中,茉莉嗅到瞭生命慢慢流逝的气息,她的心髒紧揪著,下瞭一个巨大的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抓住这最后一丝希望,挺过这三四个小时就好瞭。
她将手按在纽扣上,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剥掉,隻剩下瞭内衣裤,爬进被窝裡,躺在他臂弯裡,熨帖进他的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