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阿九柔弱无依的样子,白寒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阿九护在怀里,心里全是后怕和抑制不住的火气。
如今阿九尚且怀着身孕,体质虚寒,情绪多变,若她来晚一步,她真的不敢想象会生什么事。
这些歹人瞧着凶神恶煞,又在言语上对阿九颇多不敬,尽是辱骂,自己来得晚,只听见了这几句,尚且急怒攻心。
自己没来的时候,还不知道那女子说了多少不干不净的话,又这般对阿九苦苦相逼,若是让阿九受到惊吓,动了胎气,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真的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阿九原本还在强撑着保护钟竹,和那盛气凌人的女子对峙,这会儿被白寒以守护的姿态护在怀里,原来强撑的那口气不由自主地松了。
他紧紧地攥住白寒的衣襟,心里后知后觉地涌上委屈和难过。
他自小就被人说样貌丑陋,已经习惯了这等污言秽语和冷漠嘲讽,就好像麻木的心不会再感觉到疼痛,荒芜的田地不会再长出幼苗一样。
可是被白寒放在心尖尖上如珠如宝地疼宠了这么些时候,他如今也变得矫情又娇气。
成日里被白寒的花式彩虹屁捧着,他虽然心里自觉不好看,但心里还是欢喜极了,但如今乍然被这人辱骂,还是当着妻主的面儿,让他难堪又无措,就好像被利刃捅进了心窝子,疼的要命,更委屈的要命。
带头的女子看见白寒忽然插进来,牢牢地将阿九护在身后,一副老母鸡护小鸡仔的样子,凶悍又霸道,琢磨着这八成就是这家里能做主的人来了,虽然略略有些心虚,但还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是这丑夫郎的妻主吧?我是珍馐阁的账房先生,我们东家让我来和你们谈谈收购你家卤味儿方子的事儿。东家仁厚,愿意出价一百五十两。拿了这银子,你有吃有喝有花,你也不用让你这丑夫郎出来抛头露面了,怎么样,还不够划算吗?”
白寒心里怒气翻涌,语气也不怎么好,“麻烦回去告诉你们东家,这方子是我们家传的,我不愿意卖,也永远不会卖,如何处置方子是我们自家的事情,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有这功夫,还是多照管照管你们自己的生意吧,当街强买强卖,折的是你们珍馐阁的名声。”
“你这泼妇,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吧?我们东家瞧得起你们,你还敢不乐意?本来你那丑夫郎不识抬举,我还当只是男子没甚见识,腿长无脑,你这女郎长得白白净净,原本想着你是个识时务的,不成想也是一路货色。”
“我是什么货色?你又是什么货色?当街羞辱我的夫郎,还羞辱我,可曾想过后果?”
“就算折辱你,你又能怎么样?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白脸儿,真动起手来,只有挨打的份儿,教训你几句还计较起来,真是好大一张脸,呸!”
白寒安抚地顺了顺阿九瘦泠泠的脊梁骨,心里一半是爱怜,一半是愤怒。
此时一辆规格颇高的马车路过,一位小公子掀开帘子,微微侧目,“你去瞧瞧那是在吵什么?”指使身侧的小厮去打听。
“郎君,是珍馐阁的东家要买那小摊贩家的家传方子,人家不卖,这不,就闹起来了。”
车上的小郎君眯了眯眼睛,眼尖地瞧见中间站着的正是方才与他在钱庄不留神撞了一下的女子,有些兴味,叫了声停。
赶车的小厮勒紧了缰绳儿,前头拉车的骏马甩了甩蹄子,稳稳停下。
瞧见白寒虽着粗布糙衣,但就这么立在阳光下,金色的阳光彷佛给她身上撒了一层金沙,哪怕身在喧闹的闹市,但她整个人看起来却卓然出尘,矜贵傲然。
看着被她牢牢护在身后的阿九,小郎君微微皱了皱眉,贝齿在嘴唇上咬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微微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郎君,那女郎好像今日见过,可要过去解围?”
“暂且等等。”
白寒松开怀里的阿九,抖了抖衣袖,朝正东方拱手,微微侧脸,阳光洒在她身上,被棱角立体的五官分割出光和影,将她俊逸的侧脸映衬地气质卓绝,宝相庄严,如一支挺拔绮秀,宁折不弯的翠竹。
“圣上圣明,推崇以文为治,以儒安天下,爱重天下读书人,朝廷更是白纸黑字,明文规定了相关律令,凡功名在身者得受尊重,不许任何人折辱污蔑。你如今大言不惭,对读书人羞辱有加,岂不是便是不尊圣贤,不尊圣上?这罪名,你可担当的起?”
白寒气势凌然,咄咄逼人,眼中几乎有成形的怒火和杀气迸,一句一句如风霜刀剑,泠然清脆,逼的那带头的女子冷汗涔涔,心中胆寒,却依旧死鸭子嘴硬。
“真会说大话,读书人识字观礼,我自然多加尊崇,可是你是吗?哪个读书人会让自家夫郎出来抛头露面?哪个读书人会在这大街上摆摊儿?为一点铜臭俗物,在大街上卖这些见不得人的下水,你若没有扯谎,难道一点都不顾及读书人的清名吗?”
白寒冷笑一声,眼角眉梢处全是讥讽,“读书人?清名?莫不是读书人餐风食露,皆不需要养家糊口吗?我与我夫郎安守本分,一没偷,二没抢,清清白白靠自己的营生赚钱,怎么就没有清名了?我家自食其力,哪里下贱见不得人了?怎到了你嘴里,便如此不堪?”
“少嘴硬了,我才不信你是个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