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朝廷開科取士至今,也沒見農夫的拋荒不干。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麼,無非那是冼敬之流三十年來口誅筆伐的那些。它也沒耽誤我開拓安南。」
祝纓從不辯經,這事兒既非她所長,更重要的是,對方的邏輯是自洽的,這就會陷入到一種怪圈。不如簡單粗暴地「干」,干就完了,先造成既定的事實再說。你說女人不能做官,但我已經是丞相了,對我無禮,遇著了先打你一頓再說。
施季行道:「天下如你者有幾人?莫說女子,就是男子也……」
「有多大本事就干多大的事。所以我打算科考選材,沒打算任人唯親。」
你要是任人唯親倒好了!
二人都沉默了,眼下齊王未平,就算平了,朝局千頭萬緒,兩人捫心自問,沒有祝纓這一回來,他們還在鬼打牆。接下來的許多事,也還得是她。
也可以請她再回安南養老,那就要牲犧掉一部分大好的局面,兩人又實在不忍。
劉昆慢慢地說:「京兆尹告了病假。」從請假的那一撂里拿出了最上面的一本。
才把圍給解了。
王叔亮道:「早朝的時候他還好好的。」
劉昆道:「從馬上摔了下來。」
話題被強行扭了過去,三人不再提這件事。劉昆有些憂慮地看了祝纓一眼,祝纓面不改色。
三人又辦了一些公文,施季行抻了個懶腰,站起來要出去透氣,順便對王叔亮使了個眼色。王叔亮也站了起來,兩人走到外面,正要尋個值房說話。王叔亮忽然指著不遠處說:「那是什麼?」
施季行也看過去,只見幾個宦官正在往宮外去。宦官出宮是常見的,但是他們牽了馬,裝束包裹也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施季行命人追上幾個宦官,詢問他們這是做什麼。
宦官也理直氣壯:「奉陛下詔,往姚相公大營宣諭。」
不是,軍國大事我們怎麼不知道?
王叔亮問是什麼事,宦官道:「陛下手書,我如何得知?還請相公不要為難我。」
皇帝手詔,常見,皇帝這種生物,他就不可能真正的守法。二人只得放他走,回來又尋祝纓商議。
祝纓道:「你們沒把手詔順回來看一看?」
「不給看呀。」
祝纓心說,「順」吶!
這下是猜不到的,三人與姚辰英也沒有親密無間到可以詢問這件事。王叔亮擔心皇帝胡亂指揮,以致功斷垂成。施季行也擔心了起來。
祝纓道:「這事兒還得看姚辰英。給他寫信。」
「他能聽嗎?」
「就說,只要是為了戰事,咱們都支持他。」
也只能如此了。
有了這麼個事兒,王、施二人也暫時沒了說小話的興,與祝纓一道埋頭處理政務。
這天是祝纓值宿,劉昆在宮裡陪著,送王、施二人走後,劉昆小聲說:「兩位相公出宮後怕是要煮酒論英雄了。」
祝纓道:「咱們也天天在京城亂躥呀。」
劉昆道:「您現在說給女子開科,會不會太急了些?京城不比安南,雖然您回來之後明著罵您的人少了,贊您的人多了,有些人的心裡能接受您、願意拜您,皆因您的功績。他們故意忘了您是女子。便是我們,也是因此沾光受益,又能做些事,平素與他們相處,且要受他們的暗箭冷眼。
如今您這一提,他們可就想起來您還是個女人了,怕要針對您。」
祝纓道:「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別人說,你要不聽話就打你,你怎麼辦?老實聽話?他們越這樣,我越覺得孤掌難鳴,越要多打他們,打到他們不敢對我呲牙。你有這功夫,不如現在就動筆,起草個布告,京畿附近,良家出身的女子,過來考試。條件麼……」
劉昆對開科選官十分在意,事到臨頭生出些「近鄉情切」,提起筆來,心事重重:「我是女子,自然願意。又怕有些人做不好,惹得別人說『她無能、犯法,可見女人不合做官』……」
「那麼多昏君,也沒聽誰說男人不適合當皇帝。」祝纓說。
劉昆嚇了一跳:「您……哦……」
祝纓道:「快寫,在安南的時候沒見你仨這麼囉嗦。」
可這件事太重要了,如果十二娘活著的時候遇到……劉昆的手微微地顫抖著。
……——
布告發出去之後,京中議論紛紛,倒是沒人呼天搶地要撞牆,卻有許多人覺得很怪異。
出門辦事的宦官將消息帶回了宮內,也有人講給了皇帝聽。
皇帝吃了一驚:「這如何使得?祝相……」哦……是她呀……
小宦官小心地說:「陛下,您忘了?咱們一直都有女官的。」
皇帝道:「除了祝纓、和、她的那些,還有?」
「是,大理寺、各地的衙門,都有女丞管女監的。」
「那是為了禮,為了男女大防,現在可是要破……」皇帝怎麼想怎麼彆扭,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來。那個雖然是「從權」,祝纓可還在幹活呢,話就說不出口。
也只好暫時放到一邊,姚辰英可一定要爭氣,拿下齊王啊!
皇帝只覺胸口一陣憋悶,搖搖欲墮,宮女、宦官一陣驚慌,當值的御醫緊急過來施救,有人去請了貴妃來。貴妃親自照顧了皇帝半宿,等皇帝病情穩定,才勉強眯了一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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