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月瞳孔微缩,她这才真实的认识到,真的会有亲生父亲,不认识自己的孩子。
而所谓的父亲,多年未见,问的第一句竟然是,你怎么没死?
看着陈安忍得眼眶通红,还在为二人撑伞的样子,楚九月心仿佛被捅了一个口子,冷眼扫向男人。
只见陈疯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嫌弃道:“你生下来就是为了养你弟弟,本以为卖了你,怎么也得有个十两银子,没想到才值三两银子!!真是个赔钱货!!”
“还是你弟弟旺家,瞧瞧,我现在那是腰缠万贯,你在的时候,咱家只能喝西北风!”
“你后来寄回来的银子,也只够塞塞牙缝。”
一句句如刀枪剑戟般猛扎进陈安的心脏,连呼吸都是疼的。
枉他在深宫数年,每走一步如临寒渊,也会在半夜辗转难眠,想弟弟他们过的好不好,寄的银两够不够。
他不曾给自己添物件,连穿的衣衫都是宫里的绣女见他可怜,经得掌事姑姑同意,才给他缝制的。
就换来一句赔钱货。
眼泪夺眶而出,比江南的雨还要盛大,刺痛着每个人的心脏。
在场的人对彼此的身世都了如指掌,听到这,纷纷垂下头,握紧了伞柄,忍着想要将陈疯子拿剑乱砍了的冲动。
在处理家事上,只有当事人有话语权,而他们也不打算默然旁观。
只是在等陈安的一句话,或者说他的态度。
陌离年纪小,又同样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最是忍不了,长剑直抵男人眉心,雨啪嗒啪嗒落在剑上,暗芒锋利,他愤然道:“你根本不配当一个父亲!”
“陌离。”楚九月按住少年的肩膀,“我相信陈安自己能够处理。”
她不想让陌离成为陈安的杀父仇人,陈疯子再畜生,多多少少也是陈安生父,芥蒂这个东西,会不可避免的滋长。
可一旦等到陈安断绝关系的态度,楚九月就没打算让陈疯子活着。
也不打算在陈安面前将人杀了。
少女的话音一落,顾长生刚迈出去的小脚又缩了回去。
对于父亲这个名讳,顾长生杀过,他知道被父亲丢弃憎恶的感觉,小魔头只是想杀尽不配为人父的东西罢了。
毕竟他动动小手,就能让那男人尸骨无存。
可姐姐话了,那就再忍忍吧。
围观的众人看到小军师冲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早早的闭了嘴,见到此情此景,也都是怒火攻心的瞪着陈疯子,也有人为陈安唏嘘不已,眼眶酸涩。
他们只知道陈疯子对小儿子百依百顺,却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孩子。
所有人都在看着陈安,只有陈安在望着伞下受伤的父亲,紧紧抱在怀里的弟弟眨着错愕的双眼,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哥哥?”
十岁大的男孩,名叫陈阳,小脑袋瓜很灵活,他隐约记得自出生时,有一个半大的孩子,看顾过他。
哥哥,这两个字从陈阳嘴里蹦出来时,陈安手里的伞又晃了回去,他本是想扔掉的。
陈安刚想开口说是,却见父亲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却是在慈祥的哄他,“别乱叫,他不是阿阳的哥哥,阿阳的哥哥早就死了。”
他想问为什么?
他也是父亲的亲生骨肉,为什么字字句句都在诛他的心。
啪!
清脆的巴掌声将压抑痛苦的氛围打碎,陈安就看到陛下扔掉他手中的伞,一巴掌落在父亲脸上,嘴角有血涌了出来,站在他面前怒斥道:“你就是一个畜牲!不配为人父!更枉为人!我告诉你,就算你认了陈安,你也高攀不起,陈安是本小姐的人,没人能欺负他,他心性纯良,又心软,不忍心对你怎么样,但我不是,你最好马上在我面前消失,否则……”
楚九月眼神狠绝,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居高临下一字一顿道:“我、杀、了、你。”
少女此刻就像是嗜血的魔鬼,娇媚的小脸,在陈峰眼里比魑魅魍魉还要可怕,压迫感重重压在神经上,他吞了吞口水,想到还有官老爷护着他,一掌打下少女的手臂,“一个小女娘,别自不量力了,在老子面前逞威风的人,都下了地狱!”
少女白皙的手臂瞬间红了一片。
众人怒火中烧,杀意四起,却在陈安打下去的那一刻,脚步顿了顿。
啪!
陈安带着数年的不甘,怨恨,愤怒挥了下去,声音还有些哽,“你不该动小姐。”
以前陛下是他要一辈子顺从的人,现在陛下是他的一切。
楚九月却看到他的小手在抖,还有比珍珠还要刺眼的眼泪。
陈安还从未流过泪。
“你居然敢打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