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莲台心下了然,这茶应该是安全无毒的,不然依着那见血封喉的毒性,瞬息要命解药都来不及服。若是真的,程前还能饮的这样痛快,她倒是得敬对方是条汉子。
话虽如此,等程前饮过参茶,许莲台同他还是大眼瞪小眼的验证了一会,直到浴香从外头进来才打破了程前的尴尬。
只见浴香脸带难色,“夫人,有几个花农带了紫竹过来了,猴三将人领到花园候着了,您看……?”
不怪她,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一文没有呢。
花农同乡绅求的不同,他们不想别的,就是冲着重金,眼下必是巴巴的等着领钱呢。
但许莲台主仆二人此行除了一堆没什么用的华服丽裳,其它金银钿物一丝儿没带。真是个实心眼的好丫头呀,许莲台忍不住暗自唏嘘。
“我乏了,不如,就让程府卫同你一道过去瞧瞧吧。到底是大人跟前的人,最是知晓大人的喜好,帮着把把关准出不了岔子。”
她冲浴香使了个眼色,然后收了刚才的咄咄逼人,重新换一副笑脸冲着程前道。
浴香这会儿极其上道,几乎一瞬就心领神会。“程护卫,你随着奴婢过来,那些个花农个个粗鄙,夫人自是不好相见,您能去最好不过。”
程前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被当了冤大头的时候,就已经被浴香引着去了后花园。
事实上,只要不让他在这里继续跟夫人两两相顾无言的僵持,去哪里他都是乐意的。
因为他总觉得夫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充满了了然于胸的戏谑之色。但……不该啊,大人的吩咐除他之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如果许莲台知道程前心里的想法肯定冷冷一笑,程府卫还是年轻,哪里知道有钱能使鬼吃磨呢。
夫人我可花了大价钱买了重生金手指(想到此处又想起简介里的倒霉乌龙,先愤恨的骂了老神棍一堆不能描述的语言),你们主仆的那点小九九不但有第三人知道,如今第四也是一知半解了。
等那个一知半解的带着程前去了园子后,待一一给那些花农结清银子,经年积蓄几乎所剩无几。
他望着钱袋里唯一剩下的银票,愣了许久。
心中呐呐,不是说好了,花自己的钱讨自己的夫君欢心么?
“夫人您是不知道,那程护卫掏银票时有多牙疼,奴婢瞧了都于心不忍,八成是存了许多年的老婆本,左三层右三层包的那叫一个严实。”打了一众花农的浴香紧着到许莲台面前回话,说起程前付银子时肉疼的表情,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使了多少,都记下来了吧。”许莲台问道。
“记了记了,夫人您特地吩咐的,奴婢可不敢忘。”
见许莲台点头,浴香好奇道,“夫人是打算他日再还给程护卫么?”
“那是自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了,你方才不也说了那是人家的老婆本么……”说到此处眼波一转起了逗弄之心,“不还的话需得拿人抵才行,我瞧着你就不错,不如?”
浴香毛骨悚然的望着上下打量自己的许莲台,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奴婢不愿意,夫人您可不能轻易将奴婢许人,您早前就应了奴婢一辈子在跟前伺候的,没道理躺了几天就忘了吧?”
许莲台脑中走马观花似的记忆片段里并没有这一宗,想必原主只当是个玩笑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浴香啊,你今年贵庚呐。”许莲台一脸温柔。
“二十四呀夫人,奴婢擎小就被买来跟你身旁伺候,迄今已经十八个年头了,您不会真不记得了吧!”浴香脸色紧张的望着许莲台。
许莲台笑,安抚道,“哪能,不过考考你罢了。二十四是不小了,再跟夫人说说,为何不想嫁人。”
“夫人感情儿您是真不记得了!”浴香叹了口,认命的再开口解释一回,“奴婢打小家里穷叮当响,孩子却生了一大堆。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所以奴婢父母感情一直不好,见天儿的口角是非,待我们几个更是非打即骂,再加上俩人儿都不是上进的主儿,实在穷的揭不开锅了,就卖儿卖女……”
“人都说有啥样的父母就有啥样的孩子,奴婢实在是怕啊,怕自己也遇到个他们那样的人,也怕自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不如一个人过省心,夫人您待我好,自然短不了我的吃喝,我还想啥呢?把你伺候好就得了!”
好家伙,这丫头倒是对她主子过分乐观。
先头差点让拖着一脚踩进了鬼门关,这会二半拉身子还在里面陷着呢,记性一点没长,真是衷心呐。
不过这不嫁人的决定还是跟自己从前不谋而合的,许莲台托着下巴想。
许莲台的父亲许万元也算出身书香门第,只不过是个不得青眼的庶出,成婚后拿点撑不着饿不死的银子脱府单过。
也是从那开始就弃文经了商,他是倒卖私盐起家,迹之后就舍了那些见不得光的营生,慢慢做起了正经生意,政治头脑加上商业眼光,摊子铺的越来越大,最风光时堪称晋朝富。
许万元虽然富贵泼天,但却有个致命的短板,便是膝下半生荒凉。好在夫妻二人感情一直不错,直至不惑竟然得了许莲台一女,简直喜不自胜,奉若明珠。
所以,许莲台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家境富裕殷实,爹妈疼宠有加,没什么忧虑的生活叫她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想不开非要嫁人不可。
尤其她十一二岁时看过女德闺训,觉得一派胡言狗屁不通,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小姐当了十几年,转头就要嫁到别人家里,当牛做马附小做低的兼传宗接代。
不过,开始许老爹并不这么想,虽怕她嫁出去吃亏受罪,又怕她守不住诺大的家业,所以动了早早给她招个上门女婿的心思。
许莲台知道后同许老爹在书房一本正经的谈了一回。
言说上门女婿招或不招,待她着手接管了家业,把家中生意理顺,权凭心情再言不迟。
绝计不能依着许老爹的意思,体谅她年少女质,早早替她寻个有能力的赘婿,手把手的将人立起来,替她担了这掌家的担子,好叫她继续在后院做个富贵闲人。
她虽年岁不深,却看的极透,品格再好的寒门子,一旦掌惯了钱权,难保心思不变。
等真过个二三十载,待她双亲不在,夫婿掌家,家业还能不能姓许两说。而那时,她亦不过是个深居后院任人拿捏的无知妇人。
不过遇见李恪以后,她倒是转变了些许想法,可惜的是对方死活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