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遠遠看見了相攜走來的天子與紀貴人。
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停在路中央與紀貴人說話,他臉上帶著笑,眼裡含著情,一邊說一邊去碰紀貴人的臉,被紀貴人推拒了也不惱,依舊笑著與她說話。
陳昭儀呆呆看著,然後便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腦子裡想的,全是天子那張含笑的臉。
進宮八年,她從來沒有見過天子這般模樣,八年過去,再美的韶華也褪了色,而他依舊是二十上下的年輕模樣,依舊可以和年輕女子站在一處仿若佳偶天成。
憑什麼啊?
陳昭儀心想,她的親妹妹死了,她的母親死了,她八年的青春也死在這深宮裡,連親人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而那個男人,他殺了那麼多人,他毀了多少女人的青春,他憑什麼還沒遭報應!他憑什麼還能青春健康!他憑什麼還能心安理得跟年輕女子談笑風生!
而她又憑什麼不能恨!
就因為她是宮妃,就因為她生來比他低賤嗎!
不!
不!
不!
陳昭儀雙眼漸漸血紅。
第26章毒蘑菇
紀禾清本來不想理會便宜爹,畢竟她已經確定了十六年前登基的少年天子跟現在趙嵐瑧是同一個人,那就夠了,至於十七年前趙嵐瑧是不是換了人,這個答案並不重要,畢竟趙嵐瑧現在的價值,遠遠勝過虛無縹緲的皇室血脈。
但是趙嵐瑧今天脫口而出的那「三十年」,教她不免在意起這個問題。難道他的記憶不止在九年前出過問題?這可不妙了,現在趙嵐瑧被她忽悠得願意好好用他的玩家能力治理國家,可萬一趙嵐瑧哪一天又忽然忘了這一切怎麼辦?
那她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到趙嵐瑧能從虛空中取物、能憑藉任務地圖觀看天下局勢,能靠紅綠名分辨敵我……還有那一身武力和權勢地位,這樣的趙嵐瑧,萬一哪天失去記憶翻臉不認人,那她能怎麼辦?
絕不能把寶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想起多年前抱著她走過田埂的人,再想想如今的陛下。紀禾清捏緊了手指。
那麼搞清趙嵐瑧的秘密,的確是重中之重了。那封給便宜爹的信雖然寄了出去,但也不是不能補救,找個機會炸一炸他。
紀禾清一邊思考,一邊灌下趙嵐瑧給她的補湯,滿意地看見自己的體質又加了一點,真心實意道:「謝謝你。」
趙嵐瑧正坐在她對面,面上依舊十分和煦,「大家都是老鄉,不用客氣。」
嘴上這麼說,他的眼神卻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往虛空中瞥。
紀禾清看彈幕。
【他看你頭頂紅名沒變,又看面板,發現你果然還在敵對陣營不肯挪窩。】
紀禾清:果然。
看著紀禾清吃完,趙嵐瑧就回垂拱殿去了,紀禾清這回沒有跟著去。費司贊在她耳邊道:「貴人,前兩日您命人將盧廷一案的審理卷宗全謄本全都送到盧昭媛那裡,如今她已經看完,請求見您一面。」
紀禾清頷。自然很快就有宮人將盧昭媛帶了過來。
盧昭媛被關了半個月,現在看著瘦了一圈,紀禾清則跟她完全相反,天天被趙嵐瑧投喂,她整個胖了一圈,氣色更好,身材也豐腴了一些,兩人面對面站著,與當初真是天差地別。
紀禾清還記得那時候盧昭媛叫嚷著衝進攜芳殿的場景,進宮十年,依舊保留有那種朝氣,這是非常難得的,可是盧廷死後,這種朝氣一夕之間就散了。
見了面,盧昭媛主動朝她一福身,聲音沙啞,「我都看完了。」比起向紀禾清陳述,她更像在給自己一個交代,「主審是李大人,陪審中還有好幾位與我爹有故交的大人,證據確鑿,我爹死得不冤。」
說完,她沉默了片刻,又道:「我聽說,朝臣提議將我處死,是你說要讓我去行商賣酒,想以此羞辱我。」
紀禾清還沒說話,費司贊已經橫眉怒目道:「大膽罪婦!這明明是貴人施恩。」
紀禾清:「你出去吧!」
費司贊:「你這罪人還不滾出去!」
紀禾清看向費司贊,「我是說,讓你出去。」
費司贊面上微露愕然,隨即很快躬身行禮退了出去。出去的同時還將門關上了。她站在門外守著,心裡暗道:是她看錯了,原來紀貴人竟不是那種得勢便猖狂的。看來往後她的態度也要改一改了。
室內只剩下兩人後,紀禾清才淡淡道:「那你覺得,我是在羞辱你嗎?」
盧昭媛顯然已經想過這個問題,她搖頭,「不是。」眼底竟微微有點亮光,「能活命,還能出去得見天日,這是施恩。你想讓我做什麼?」
紀禾清看她嗓子發澀,遞給她一杯茶水,「我說過了,讓你出去行商賣酒。」她緩緩道:「酒是個好東西,錦衣玉食的貴人離不得,平民百姓離不得,邊關將士離不得,反賊悍匪也離不得。你去賣酒,也能接觸三教九流,也許某一天,天命盟那些反賊會主動找你。如此,你興許就能知道,為什麼你父親要冒險謀反。」
盧昭媛怔住,眼中忽然湧出淚水。
紀禾清看她哭了,皺眉道:「哭什麼,你連刺殺天子都敢做,別告訴我你不敢出去闖蕩。都是人,只要膽子大,沒有做不成的!」
盧昭媛忽然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從此之後,你就是我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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