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准备回程,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声略过,门口的木门竟然莫名被关上了。一句“谁关的门”还没有出口,这时剑尖的寒芒,已割破了锦衣的肩袖。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这空荡荡的地方藏着一个人!
不对,是队伍里藏着一个人,这个人跟着他们进了牢狱,一路辗转来到阴药房。现在风鹤在城内和满弓刀打得不分你我,边不惊和冷时做交易,十三先生被白鹤牵制在萧山书院,难道是陆夜?可是冷时说陆夜虽然穿着风鹤的衣服,实际是自己人。
风雩阁到底还剩谁?这个人仿佛连动都没有动,但忽然间,寒光闪,再一闪,接着就是两声惊呼,队伍里的两个军士左手紧握着右腕,面上已疼得变了颜色,过了半晌,一丝鲜血自掌缝间沁出,滴了下来。
如此快准狠的手法,放眼风雩阁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之前长期跟在庄卿身边的渊薮。他一步步走到庄兰附近,面无惧色,看他腰间的剑,仍在腰带上,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否拔出过这柄剑,但却都已看清剑尖上凝结着的一点鲜血。
“渊薮。”庄兰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在萧山书院帮着你的主子守着他的阵地,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今天,所有人,都不能回到地上。”他的声音很平缓,却仿佛死神低语,在整个洞里回荡。
“哈?你说不能回去就不能回去?”马横戈还没说完,渊薮抽出一点碧森森的剑,忽然自他前胸突出,接着就有一股鲜血暴雨般飞溅了出来。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场面给惊了一把,立即就有人上前去为马横戈包扎。
很不妙,渊薮不愧是上过榜的剑士,庄兰扫了周围人一眼,心跳如鼓。
在他们上一层的空间里,葬书在火海中起舞,一蓝一白的两个人在烟雾中对视。
缓过来的冷时咬紧牙关站起来,“咔”地一声倒推了几步边不惊的剑,对方也闷哼了一声,这声“咔”不知道是不是推到了他的骨头,只觉得好似手里抓着一条蛇的七寸,逼得边不惊也倒退几步。
站稳后,她干脆利落地拔出第三把剑,不事王侯。
“原来我还有机会看到你拔出不事王侯的一天?”边不惊笑道,“我恐怕是第一个看到这把剑的人。”
不事王侯,冷时在沈园的第三把剑,也是沈园每个人的生死剑,一生一剑,只拔一次。在无法决定生死的情况下,沈园坚定要自己掌握天命,那就自己决定生死。这把剑可以是刺向敌人,也可以是刺向自己。大多数人会选择用来自刎,毕竟落到敌人手里,那样的折磨是自刎的千百倍。
“没错,你也有接受它刺进你心脏的荣幸。”冷时挽了个剑花,周围的火苗越来越旺盛,浓烟很快会盛满整间密室,“没有关系,后人会靠着这把剑认出它主人的身份,所以我并不怕今天在这里和你一起骨肉焦灼,同归于尽。”
“真是一番豪言壮语,太史钟听了都得起死回生。”葬书在火苗的吞噬下,化身成无数灰烬,在红光里产生了不少黑烟,和火舌们高低不齐的往上冒,一会儿烟遮住了火苗;一会儿火苗冲破了黑烟,让人呼吸不畅。冷时也被呛得流泪,浓烟烈火中,除了木头被烧的爆破的音节,还能听到边不惊的咳嗽声。环顾四周,居然找不到一点水,连基本的自救法也无从使用。烟雾之下,嘴唇焦了,眼睛熬红,但是滚烫的心都在猛烈地跳动,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鲜活的生命。
两个人都没有出手,大概是都顾忌被浓烟呛到。最后还是冷时想开了,既然都出不去,我在这被烟呛着简直是受罪。她抬起手来准备做先发制人,却只觉得左手隐隐约约发麻,曲鸢还真给我下毒了?
危急时刻,冷时还分出一点心来为自己和曲鸢的友谊感到悲哀,真是稻谷草姐妹,一点就是灰烬的友谊,曲鸢下手是真的毫不留情。
正这么抱怨着,“嗤”的一声,剑刃从她腋下穿过,将她的麻布旧袍划破了长长的一条口子。看来对面也等不及了。边不惊这一击不中,并无惊讶,只是将身子滴溜溜的打了半个圈子,长剑一挺,那剑芒犹似长蛇般伸缩不定,向冷时胸口刺来,冷时脚步一错,滑了开去,想要回手刺向对方,左手却使不上力气。曲鸢到底下了什么玩意?酥酥麻麻的,让冷时一阵恶心。
对面的边不惊再次瞅准这个空挡,剑光穿透了冷时的衣衫,却没有穿透她的背,一下刺到了她的肋下。这个时候就不能讲武德了,冷时毫不犹豫地将地上一个蜡烛踢到边不惊身上去,但剑尖在他项颈上一带,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两个人都把剑往回抽,在浓烟之间向对方刺去,两剑相交,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之外,在雪亮的剑身上闪起了许多根金灿灿的火花。霎时间,之前的幻觉好似成了真,只见火星闪耀,发亮的剑尖刺向对面人的血肉的身体,又因没有刺到要害处,迅速拔出带出一系列血花。冷时左手也被刺到了,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痛觉。
边不惊左手仍扭住冷时不放,低头全力用刀刺中她的后脖颈,冷时只觉得热血流淌,剧痛钻心,她一手肘往后打过去,右手拿着剑刺向边不惊的腿部。扭住她的人比她想象中更为顽强,铁了心不放她,还紧紧地捂住她的咽喉。浓烟中本就呼吸不畅,这样一来几乎是逼上了绝路,好似蚂蚁吞噬着骨头,从外向里穿透肌肉和皮肤。
慢慢地冷时不再挣扎,似乎是没了力气。边不惊试探着把她松开,她直接滑落在血泊中,身上的白狮子暗纹在这一刻格外明显。他试探了一番她的气息,好似已经没有进的气,于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