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不事王侯不过如此。”他静静地等着冷时的回话。
在等了一个罗预后,他似乎确定了冷时不再有生还的迹象,就慢慢起身向东边的书架走去,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弹指中,冷时睁开眼睛,凭着左手莫名的力气把剑用尽力气丢了出去,快准狠地丢到他的后背的要害处。边不惊吃惊的看着胸前这截剑尖,好像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他自己嘴里也已有鲜血涌出,向前扑倒,就不能动了。
冷时腿部也被边不惊刺了几刀,喘息着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过去,垂着剑,鲜血就一连串从剑尖上滴落,恰巧正落在一页还没被烧到的葬书上的“死”字。靛蓝色的身影连瞧都不瞧边不惊一眼,将剑上的新鲜的血渍在靴子下擦了擦,剑又入鞘。
密室里没有风,冷时后颈血流不止,她勉强站稳,试图轻轻吹散眼前的滚滚的浓烟,这些污损了葬书的浓烟。空气中夹杂着草木灰的气味,血和着汗,熏炙人面,火堆中烧焦的书架嗤嗤作响,耳边也是嗡嗡声,终于靠近边不惊,把他的剑踢到远处,开始搜身。
江左的历史要是想要重新书写,除了神策房的石匮金书,还需要萧山书院的石匮金书。这样的重量级证物,思来想去很有可能被风雩阁提前挖走了,而边不惊本人极其多心,可不像是会随便放在哪里的人。
得快一点,冷时看着头顶上房梁的横木摇摇欲坠,被烧得噼里啪啦,左边似乎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在袖袋里,还真的摸到了一个划痕颇多的竹筒,这是风雩阁的密信的传递方式。冷时小心翼翼地打开它,里面是一块小型的金属令牌,最上端刻了“斩”,下面是以太史钟为首的二十四个人名,令牌背后刻着风雩阁和妙手堂的印章,意味着这道斩杀的命令是由这二人合力发出。金属令牌划痕颇多,边角甚至有凹陷的情况,似乎辗转人手。风雩阁斩杀二十四人的血腥历史铁证如山,冷时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谨慎地把它放回那个小竹筒里。按照常理来说,还应该有鹿梦馆相关的金书,毕竟当时神策房门口挖了两块金书出来。
她正思量着,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决定,上面的横梁“咔”地一声断了,“哐当”一声砸下来,冷时一惊,立马往东边的书架一滚,尘土飞扬,烟雾中她又被呛了几声,觉得眼睛又涩又疼,几乎睁不开眼。掉下的横梁比比泊泊的响,冒出呛人的烟来,模模糊糊中只看得见火光照耀着自己的脸,影子在不安的跳荡。
她掏出身上的帕子,摸索着擦了擦眼睛,看到绣着“卿”字的帕子上已经是碳灰和血迹糊成一片。对不住了庄卿,你这块帕子可能得葬身火海了,还是出去赔一块帕子给他吧,上面就绣“时”字。
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嘲讽她,你想得还挺开,问题是能出去吗?
她回头看到刚才横梁倒下来的地方平平整整,只是把地板凹出了一个坑,下面边不惊的尸体不见了。冷时走近一点,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刚想抬头,觉得前额一痛,视线立时被红粘粘的东西弄模糊了。
“冷时,你太心软了,你的计划的最后一步并不适合你。”边不惊很温柔地拿着一个还在滴血的铜烛台,绕开她捡起铜香炉左边最近的一根蜡烛。
“你是谁?”冷时捂住自己额头前的伤口,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只觉的脑子空了一般的隐隐发痛,一跳一跳的火光,映着那光亮的烛台。
他解开胸前的衣服,里面竟然是特殊的护心甲,上面已经有凹陷的地方,前方设置了一个剑头,上面挂着一个血袋。
“为了尊重你,我还是用的鸡血。”他把护心甲上的血袋解下来,“你也太单纯了,我可不会轻易和你一起死的。”
这都什么事啊?冷时拿着帕子企图捂住伤口,左手沾了一手的血沫,这个时候她还能分出一点心问他:“你拿的那个蜡烛里面是另一个金书吗?”
“你很聪明,把金书还给我。”他语气很平静,眼神里的杀气却是藏不住的。
坐在地上的那个人没有动身,边不惊正打算强行动手的时候,有人的杀气比他更重。
东边的书架“嘭”的一声倒下,一个身着肉桂色衣服的倩影提着剑,眉现杀气,眼露威棱,脚下毫不畏惧蜡烛和倒下的横梁,旋风般杀向边不惊,边不惊被她扬起的烟灰呛得退了几步。
她在经过冷时身边时停留了一下,小声说道:“这书架背后是密道,你带着东西快点出去。”
冷时偏着头迷茫了一下:“你不应该和庄兰在一起吗?”
我们过去不是说好最后留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吗?
苏涤用一种少见的温和的眼光看了看她,这样的眼神有点像七年前那个雪夜刀疤眼的最后一眼,仿佛如春风夹杂柳絮,在人的心上短暂停留就会飘走。仔仔细细地看她今日,没涂脂粉,自然白中带红,眉似初月,唇若朝霞,烈火中看美人越看越入眼,这下冷时反应过来了,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回去。
“你这是?”冷时迟钝的大脑无法凑出一句完整的话,视角膜被涨得发疼,这个喜欢阴阳怪气的人,手上涂了蔻丹的人,当年萧山书院求学跋扈的人,最后还是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我期待这天很久了,你不会阻拦我吧?”她笑着凑近冷时,“这个时候就不要说一些生离死别了,证据还是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送出去,我已经不是苏涤了,哪里能站在大家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