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惊,尚未消失,便又忽然听得关上半山腰里,有人打起了忽哨。
忙转头看去,就见山上也是一道道木梁抽开,关口之上,放着是一筐一筐,一堆一堆,用渔网兜着的,用木栏栏着的,一片一片人头滚落了下来。
密密麻麻,仿佛山崩石落,搭眼看去,竟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有些人头滚得甚急,几乎到了他们脚边。
其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甚至看着还有一些不足岁的,
都如血葫芦般,便那麽黑压压的挤在了一起,头与鲜血,颈部那挣狞可怕的伤口,糊在了一起。
「这———」
看着那一颗颗人头,本就让人心寒,更何况还是这数量?
密密麻麻,已经让这场间无数人都彻底慌了神。
更有人展眼一看,便连脑袋,都略略有些晕眩,只是下意识的想着,这漫山遍野,堆满了战场,怕不是得··
—近十万颗?
「这就是那神赐王去北边清扫那十几路犯境的兵马,得来的战利品?」
想到了这一截,众人皆已是慌了,正常这般战阵,或输或赢,往往便是赢了的,也只诛恶,余者也只是收编,或是驱散,哪里见过一颗颗人头全都割了下来的?
便是十万民夫,都难以凑齐,如今这里却是十万人头,这怕不是每到一处,便不分官民,不分老幼,不分男女良善,尽数屠了啊--」
看着那一张张沾满了尘土,血污,紧闭了眼晴的木然头颅,众人都只觉头皮麻。
乌蝇于人头之间乱飞,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更是让人胆寒作呕。
已经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说些什麽,但却连嘴都不敢张开,有些兵马,明明有人头滚到了脚边,但甚至都不敢踢开,更不敢蹲下身去触碰,只是下意识的收起身子,只想躲开。
说这说那,什麽威胁的话,骂阵的话,都没有用。
神赐王这数万颗人头一并扔了出来,便已足以让任何人胆寒,吓破了胆子。
「我们·—·。·我们·—··
三军之中,能人不少,但如今竟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去追那神赐王?
但这满地人头,连便马匹都抬起了蹄子,不敢落下,谁敢踩过这些人头直冲过去?
叫骂?
在这满地人头面前,已是什麽言语都弱了。
也就在这三军暗哑之际,只见那神赐王,已经回到了关口,而在猛虎关上,有身上披着破烂布袍的佝偻身影,眯眼望着战场,嘿嘿一笑。
「若想入关来,便先看看尔等有没有本事,破了咱们这人头大阵吧—·。。」
说话之间,蹦蹦跳跳,披散着头,手里捞起一只木剑,对着念咒半响,轻轻一挥,向外指来。
「呼!」
阴寒至极的风忽从猛虎关上向下吹去,冷幽幽穿过了整片战场。
下一刻,那满地的无数人头,居然同时被风吹得晃动,一双双黯淡的眼晴,木然睁开。
密密麻麻的人头,以各种角度,滚落在地上,那密密麻麻的眼晴,便也看向了各个方向,仿佛场间每一个人,都被不同的人头目光,死死的盯在了脸上。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眼晴,却没有一个回头看向了猛虎关的。
而在人头眼睛睁开之际,僵硬的嘴巴,也略略的张开,里面一股子淡淡的黑气吐了出来。
无尽黑气交织在了一起,场间仿佛有黑风涌荡,阴沉沉的雾气自地底而升,缓缓覆盖了整片区域,向了三军笼罩而来。
「不好——。」
三军之中,有人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正是保粮军中军师铁嘴子:「快退,快退!」
兵马之魂,仿佛这时才被唤醒,慌慌乱乱,向后退来。
猛虎关前,黑雾来的甚快,他们却也退得更急,直退数里,终于远离了这关口。
抬头看去,那猛虎关前,已经形成了一片黑雾笼罩之地,偶尔可以看到雾气之中,忽然闪过了一张惨白的脸,呆滞的目光,森然扫过众人脸上。
「人头阵—。。」
直到大军皆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军师铁嘴子这颗心都还未落下,:「杀至猛虎关前,先遇着的,竟是这样一方人头阵。」
「他们是人,还是妖魔?」
四下无数惊呼怒吼声里,便是无法抹掉的恐惧:「妖军,鬼军!」
「老子打仗年岁也不少了,见多了军中煞气破妖祟法门,还是头一次看到妖祟法门逼退了大军的。
,
「这仗还怎麽打?」
三军汇盟,本是军法严明,但如今场间却已升腾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慌乱,也不知多少人脸色惨白,倒吸着凉气,纷纷道:「谁敢在这种鬼地方打仗?」
「平时见多了这江湖上各门道里的术士能人,有厉害的有混饭吃的,每每说什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但那些江湖把戏,管是哪一门的,跟这人头阵一比,哪怕是各地的堂官手段,都仿佛成了小打小闹的把戏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