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只觉得好像身体里灌进来一阵温暖的风,令他的细胞和神经都飘飘忽忽的,他竟然感觉到紧张和期待。他离开九中快三年,从没想过要回去。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紫业的每一天都在想念九中。想念七班,想念陈佳文,想念周任,想念他们那间印着全班五十六个同学手印的教室。如果他们回去,保安还认识他们吗?就算认识了,会放他们进去吗?好吧,就算进去了,那他们可以进食堂买关东煮吗?都是要刷卡的,而他的卡在海棠镇的家里……
“初阳,”张阅宁拿出手机边扫描前座挂着的二维码说,“到了。”
他们到达九中门口了。
果然还有高三学生在上课,此时是下午四点六分,正是下午第二节课课间,他们看到有两个女生挽着手在初阳亲自带七班种出来的那条海棠路上散步。但这个时节海棠树没有开花,她们也没有多停留,走过去就真的走过去了。
张阅宁来到保安室处,扒在窗口问他们能不能进去。保安大叔有两个,一个比较凶,一个比较和蔼,凶的那个站起来问哪个班的。
“七班的。”张阅宁说。
“班主任哪个?”
“高星。”
“高星老师哪里带高三了?”保安大叔脸色立马不好了,语气更加凶狠,“你们不是九中的你们干嘛?”
“叔!”初阳上前一步也扒到窗口,睁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这位大胡子保安,“我们是上一届毕业的,以前周任带的。”
保安大叔原本就不好的一张凶脸此刻煤炭一般黑了下去。
“咋了?”初阳不明所以。
“我记得你。”原本坐在沙发床上的和蔼一点的保安站过来说,“你是教育局局长的儿子嘛。”
“啊!”初阳有些意外,“您记得我?那他呢?张阅宁,以前的年级第一哦。”
“我也记得他嘛。”和蔼的保安一脸慈祥,“每周都坐豪车走的那个学生,家里有钱,我记着你家车了,还是司机开的。”
张阅宁不说话,初阳见他不对劲也就不跟保安多说废话了,立马软着语气道:“我们来看看我们老师,您可以放我们进去吗?”
“可以啊,来登个记就可以。”
三分钟后,他们顺利进入校园。
“你怎么了?”初阳问。
“没有。”张阅宁说,“我先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初阳迷迷糊糊地被他带到刚才那俩女生经过的属于七班的海棠路,没走几步他便看到摆在花坛前的一块块整齐的石凳。走近了,初阳看到石凳的色泽已经不算新了,风吹日晒之后,还嵌上几缕泥缝。
而靠背那一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是什么诗词歌赋,也不是什么校规校纪,而是……名字,一个个初阳看一眼就能在脑海里对应上面孔的七班每一个老师和同学的名字。
径州市第九中学,第一届(2016)高三(7)班,高星,陈佳文,赵琪……
第一二排是老师,再下面才是学生。初阳知道高星是后来七班的班主任。
原来九中给他们第一届学生弄了个永远纪念的石凳,摆放在他们自己种出来的大树下面,这让他们真的有了自己被写进历史的光荣和骄傲感。
但是,他没看到他的。
“你来这里。”张阅宁说。
他跟随张阅宁走到他们班区域的最后一棵树下,这里只有一张石凳了,上面竟然只有两个名字,整洁地排列在一起。初阳看清楚是谁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张阅宁,宋初阳。
“我俩排在一起?”他惊喜又难以置信。
张阅宁一脸幸福的笑意,“是,我从没想过会这样,”他顿了顿,认真地说,“会这么惊喜。”
也就是说,后面无论多少代的学生,只要他们走到这里,都会看到他张阅宁和宋初阳永远并排在一起,有张阅宁就有宋初阳,有宋初阳也就有张阅宁。而且只有他们俩共享一张,仿佛是只独属于他们的光明正大的爱意生长和绵延的空间。
谁能想到这两个名字的主人,后来成为了恋人呢?
“但是,”初阳问,“为什么只有我们俩这样?”
他有注意到是按照姓氏的字母来排序的,但他的“宋”和张阅宁的“张”没道理排在一起啊。
“因为你转学了。”张阅宁解释,“而我是‘z’的最后一个,我的后面就是转学的那一批。”
“可是,”这个解释还是不够令他完全信服,尽管他内心的惊喜大于一切,“可是转学生不止我一个啊,林熠和周屿呢?”
刚说出这俩名字,初阳心里瞬间就烦躁了起来,那些往事像臊水一样往他脑袋顶倾注而下,令他恶心得发慌。
“是这样的,”张阅宁牵起他的手,“因为你爸爸的身份,班级就加了你和林熠的名字,而周……那个人呢,当时大家没考虑,因为都在复习的关键时期,大家填个名字就交上去了,没人在乎这个。”
“可是周任的名字……好像也没有?”
“嗯。”
初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周任好歹是他们七班的第一个班主任,可最后连个名字都没有,且不说他和周屿的矛盾如何。
他不想再看了,便说:“走吧。”
张阅宁却说:“不再看看?”
“看什么?”
“看林熠在哪儿。”
“那就看一眼吧。”初阳说着走回到中间段的两块石凳中间,立马就找到了四个字的“宫哲林熠”。
他内心的疑惑又升上来:“林熠怎么在中间没在最后?她不也是转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