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拂了拂肩头粘上的几许杂草,抬起双手,散漫地伸了个懒腰。
他身量挺高,这么一抻,整个人都展开来,像挺直的一柄青竹伞。
见陆长松还这样不紧不慢的样子,小重阳干脆直接绕到他身后推着人走,急急道:“快快快快!”
日光铺洒密林,一高一矮两个道士,行于后山步道之上。
这么一路推一路走,也得有二十来分钟才走到目的地。话痨小重阳憋不住了,开口道:“陆师兄,昨天夜里,浮屠门的掌教尸罗被人杀了,你知道吗?”
不同于小重阳将道袍袖子挽起至手腕,陆长松的两只大袖松垮垮地耷在身侧。他撩起袍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哦,是吗?”
小重阳也习惯了他这幅总是睡不醒的样子,继续道:“刺杀尸罗的,就是那个段青。”
“谁?”陆长松懒洋洋道。
小重阳大惊:“你不知道?”
“段青啊!”
“就是那位,十岁时毒杀湘西段家数十人、叛逃浮屠门的妖女段青!”
“哦,”陆长松还是懒洋洋:“好像听说过。”
“据说昨天夜里,尸罗的唯一真传子弟欧阳止雨夜访的时候,就见那妖女浑身是血,而老掌教的尸体已经化为一滩……”小重阳面露不忍。
“到了。”陆长松打断他,在后者脑门儿上一弹,“看,大师兄等着呢。”
只见紫霄宫殿前,九灯燃于庭,道友们已经各就各位,就等他们了。
小重阳赶紧住口,拔腿往殿前跑过去。
唯独年轻的道长落在后头,忽然似有所感地,转头看向山林深处。
日光朦胧了山脊线条,从高处望下去,深山伞盖如绿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两日后,浮屠门。
精致雄伟的大殿里,紫檀木柱通天而立,圆柱上有黑蛇自上盘绕而下,蛇头的两点血红的眼珠,直视着实木长桌上摆放着的一鼎香炉,上镂空雕刻奇禽怪兽,随着炉内烟雾流转,仿若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着。
炉前一张床榻,满头白发的人斜倚,面如美玉,肌肤白得几乎透明,秀白的额间一点朱砂,雌雄莫辨。
成功上位新任掌教后,这两日欧阳止雨一直在房内养伤。一是为了做戏要做全套,二也是因为,他如果不佯装受伤,那找人这种事换他来做,到现在还没找到,也是没什么道理。
靠在榻上,欧阳止雨从指尖溢出一道黑烟,轻声道:“须延,去,帮我看看,她乖不乖。”
黑烟如有生命般绕着他的指尖转了一圈,而后屁颠颠顺着房檐缝隙出去了。
不多时,肌肉虬结的庞松走进来,恭敬拜伏道:“掌教,身体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