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笑嘻嘻的,没个正形,揽住她,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不过嘛,她们接触你的时候,我们部门当然也没闲着,暗中调查过了,尸罗虽然尸骨无存,但……”
他垂下眼皮,说话慢悠悠的:“我们还是得知,他的死因其实为九炼生尸。”
在座众人皆是一惊。
九炼生尸是尸罗亲传弟子欧阳止雨的手段,作为五道果的继承者,欧阳止雨在师父死后继承了浮屠门新任掌教的职位,此刻却在满世界通缉段青。
段青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黄泉说。
段青又有点无语:“既然知道我不是凶手,那你们还任由星月社继续宣扬,而且又来这山上搞这一出,是为什么?”
黄泉笑容灿烂,没有回答她,反而抛出一个问题:“尸罗该死,但他一直没有死,为什么呢?”
段青愣了愣。
她想起那天下午跟陆长松的对话,后者嘲讽似的说,这修道界的有关部门,一向不关心真相,只在乎大局。
尸罗作恶多端,但牵涉甚广,有关部门想要他死,却一直按而不发,一直等到浮屠门内部斗争,发现了欧阳止雨才是杀死他的凶手,之后,也是为大局考虑,就任由欧阳把锅甩在她身上,继续担任新任掌教,以维持整个修道界的稳定。
说到底,受伤的还是只有她咯?
乌冬乌函似乎对此一无所知,闻言已经震惊地无以复加,跟小重阳一起,像三朵被震到呆滞的小蘑菇。
“况且,”黄泉慢悠悠又道:“人虽然不是你杀的,但他能尸骨无存让浮屠门内部找不到死亡原因,想必还是靠你吧,段小姐。”
等着段青说话的期间,黄泉不动声色打量她。
老实说,段青在修道界一直被称做妖女,他们有关部门一直是知道的。但就如陆长松所言,暴力机关的存在有些时候不是为了纯粹的真相,只是为了维持社会稳定。
牺牲一个毫无背景的小虾米的名声,换来修道界多年的平静,当然是划算的买卖。何况妖女本人也跟浮屠门一样,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自身的臭名昭着有一点儿不满的意思。
黄泉其实从没见过段青,但作为有关部门的一把手,这些年江湖上的各种腌臜事他没少听说,关于段青的事,他更是一清二楚。
这样一个人,经历那么多之后,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成为影响社会和谐的不稳定分子。
有关部门有一张名单,里头都是这样的人,其中不仅有陆长松的名字,还有段青,尤其段青,因为从叶家离开后她加入了浮屠门,一直是有关部门的重点关注对象。
黄泉还记得,几年前段青下山那会儿,他们派人密切关注她的动向。
结果她只是跑去读书,毕业后竟然又老老实实找了份工作,在用三成首付购买了汉江边那套江景小公寓之前,她甚至下班后还要去便利店兼职,一人打两份工,可谓当代社会一大卷比。
她过着非常普通的生活,没什么可关注的,有关部门便结束了跟踪,只偶尔联络星月社的狗仔获取一些最新信息。
直到几天前尸罗暴死,浮屠门内改天换地,欧阳止雨接手,开始追击凶手段青。
这个时候,在道观里“度假”月余的乌冬乌函两姐妹,传来消息,说妖女段青,现身东桓山。
黄泉觉得很有意思。
东桓山是钟老爷子的地盘,老爷子日常跟梅月玩一些情趣,乌冬乌函简直像这对夕阳红情侣的一对萌娃,还老觉得自己在干正事,为有关部门出力打探江湖秘辛。
没想到她俩在山上玩了一阵子,竟然真的探出了消息。乌冬递来消息的当天,黄泉就联络了更单纯的乌函,出主意让她跟段青搭上了线,还顺便让她给自己拍了张段青的照片。
结果照片更有意思,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段青,竟然看起来跟东桓山上的这位陆道长关系很好的样子。
黄泉一向喜欢有意思的人和事,便自作主张,瞒着梅月和桂水,在今夜来了东桓山。
……
黄泉直接在众人面前抛出了段青是尸罗死亡帮凶的事实。
段青沉默。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说错。
尸罗是被欧阳止雨杀的,但浮屠门内部的人将尸罗视为圣人天师,被洗脑得很彻底,欧阳止雨要想毫无后果地让尸罗消失,只能借助段青炼药的手段。
不知为何,段青忽然想到行动的那天晚上,欧阳止雨跟她回小公寓里拿药,她就离开一会儿去买煎饼,两颗药中的一颗,就被他用“试试效果”的理由,给了一个普通的少年。
他怀里那只可爱的小狗,跟尸罗一样,化为了一滩血水。
尸骨无存。
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疤。
这是被欧阳止雨咬出来的。
她体质特殊,又因为十岁那年有了换骨之体,从来肤如凝脂,身体上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唯有耳垂上这一道,是欧阳止雨费了力气才维持下来的。按他的话来说,这不是疤痕,是她属于他的印记。
段青从第一次见到欧阳止雨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不懂人类正常情感的病患。
当时她还困在叶家的深宅大院,白天不能出门,夜里定时被关在密室忍受刀圭灌骨的剧痛。
原本她只是个经脉特殊的普通人,彼时还不到十岁,虽然在经年折磨中偷偷学会了一些炼药的术法,但抵抗高手众多的叶家,还是根本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