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跟乌冬一人一边架起仿佛磕嗨了般满脸傻笑的那茸然,在原地踌躇几秒,对段青说:“那,段姐姐,我们走了?”
段青掀了掀眼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乌函抿抿唇,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得劲。她一开始接近段青,确实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其中也带着一些好奇。
她跟乌冬年少时拜入梅月门下,一直被对方好好地呵护着,又生在如今这个尚算和平的年代,其实没有经历过太多吊诡之事。但毕竟身为修道界的人,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尚有一颗少女行走江湖、大展拳脚的心。
前两年,听说有关部门要撤走监视段青的人马,她还主动请缨要去继续跟进,可惜被梅月拒绝,只好跟那些回来的哥哥姐姐们打探,这位人生经历很丰富的“妖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还记得那个姐姐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说段青真是个卷王,下班了还要搞兼职,害得她们每天凌晨才下班。不过,段青看起来就是一个长相格外漂亮的普通人。
乌函不相信。在十岁时就经历过叶家十数人屠杀、而后一直跟着浮屠门的段青,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在山上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挺兴奋的,以为能通过段青,就此打开她肆意行走江湖的道路。
结果人家好像不爱带她玩儿,而且,也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乌冬见妹妹一直在原地站着没动,轻轻推了推她的腰。乌函回过神来,抬脚往外走。
陆长松在这时开口:“等等。”
姐妹俩齐刷刷回头,那茸然一个倒歪,差点没缩回地上,被黄泉一把捞起来,“陆道长,还有事?”
陆长松勾了勾嘴角,看向乌函:“既然已经知道了段姑娘不是凶手,甚至连帮凶也算不上,你们星月社的报道,是不是该澄清一下?”
段青愣了愣。
乌函这姑娘真是呆呆的,马上又被陆长松套出话来:“你怎么知道我还负责星月社的事务?”
陆长松弯起眼睛:“我现在知道了。”
乌冬:“……”一拖二,她真的很累。
黄泉也随之叹了口气:“陆道长,你这要求,怕是有点过分了。”
虽然说只是一篇报道的事,但星月社背靠有关部门,之所以对修道界的很多流言视而不见,有时候反而利用流言搞些什么震惊体的标题博眼球加销量,当然不止是因为无节操。
也因为,在许多时候适当借助舆论的遮掩,有关部门办起许多事情来会方便许多。
换句话说,就是星月社其实是有关部门的另一张嘴,他们想让大家知道什么,大家就大概率只能知道什么。让段青继续帮欧阳止雨背黑锅这件事,就是有关部门想看到的结果。
陆长松神色自若:“你们办事的手段,我一向看不上眼,从前跟我没关系,但现在既然涉及到段姑娘,我就没法做到视若无睹了。”
这话说的不太客气,让黄泉脸色微微一僵,总是把心情都摆在脸上的乌函也露出有点愤愤不平的样子。
众人僵持之际,段青忽然笑了笑,说:“没关系,反正我一直都这个名声,忽然解释起来,也许还没人相信呢。”
“折腾一晚上,你们赶紧走吧。”她再次向众人挥挥手。
黄泉看了陆长松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哈哈一笑,拉着姐妹俩并一只那茸然,大步离开。
略显拥挤的小院顿时空旷起来,月明风清,段青伸手在陆长松肩上一拍,故作豪放道:“陆长松,你的心意我就领了啊,谢了。”
她将要收回手,陆长松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灼热的体温顷刻覆盖上来,他垂下眼皮,用两根手指在她手腕处轻轻一摁,“段姑娘,你就不想问问,我到底想干什么?”
月色之下,段青左手手腕处,金光沿着符文蜿蜒的痕,渐次亮起。
“其实说起来,我的目的,还与你手上这枚金符有关。”陆长松手指微动,指腹缓慢地摩挲在她的手腕肌肤上,如此散漫地说。
陆长松刻意将声音放得很低,那句话只有她能听到。
段青脑子有点发懵。
说好的只有五道果拥有者本人才能看见的金符呢,他是能看见还是猜到的?如果是猜到的,她什么时候露出的破绽?但他语气笃定,按压的位置非常准确,又像是能亲眼看见。
陆长松这个人,做事似乎毫无章法,但其实总能在对方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问起关键,哪怕没有证据,但看对方反应也能印证心中猜测。
段青一时没有说话。
她现在心情有点复杂。换骨之体这件事,已经成为隐瞒多年绝不能被众人知道的秘密,许多时候她对所有人心存警惕,不仅因为这些年的经历,也因为这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但陆长松有些不同。
她没有完全信任他,但她也能感觉到,其实他没有恶意。
院中一时沉默,唯有春夜的风轻柔拂过,陆长松握着她的手腕,微垂着眼,仿佛很有耐心。
小重阳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那一向不近女色的陆师兄,正握着段青手腕,还拿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摩挲。
段青穿着身宽松的白色道袍,袍袖被陆长松撸上去,细白的手腕上按着他两根修长手指。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依然看得小重阳双颊臊红,忍不住掩面。
“你们、你们在干嘛?”
钟元明靠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面碗,也是面露惊讶之色,“长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