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二当家停下了脚步,陈松放缓了语气说道:“我的决定与他们无关,你莫要去找他们的麻烦。只是二弟,你以为逃走就能彻底躲避这次的灾祸吗?黑云山上下万余号人,下山之后如何隐藏行踪?我们去哪里寻一个像黑云山一样易守难攻,地理位置又极好的绝佳据点?我们在烟云四州布下的产业又该怎么处理?”
陈松轻哼一声,“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与朝廷一战。我听人说,那京城里来的承王是个从来没打过仗的草包。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
片刻之后,二当家面色阴沉地从正厅里走出来,一路拐到僻静的角落里与人会面。
“二当家,怎么样?”
“我不能让全寨的兄弟跟着他去送死,就按照你说的计划来吧。”
……
出城剿匪的前一天,承王让柳如周给他准备一辆马车。柳如周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心想:真的有人领兵剿匪还要坐马车吗?
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到年轻英俊的承王殿下一身锦衣华服、宽袍大袖,系着金腰带,配着锦麟囊,手里还牵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柳如周便知这位草包王爷的荒唐程度当真是没有下线的。
等会儿,承王怀中的美人似乎有些眼熟。
这不是那天在府衙里,因流民一事与他对峙的那位公子的妻子吗???
柳如周看着李晁奚的眼神多了几分尴尬与佩服。
这位“美人”正是阿柔,她今日身着白色纱面开襟衫,浅粉色齐胸襦裙,梳了个凌云髻,面上略施粉黛,显得娇憨动人,活生生就是万千宠爱中养出来的大小姐。
旁人难得一见她仔细打扮过的模样,眼睛都看直了。只有阿柔自己知道这身打扮多别扭,浑身都不自在。
上了马车,李晁奚立刻松开了牵住阿柔的手,带着歉意道:“情势所迫,多有冒犯,还望戚小姐不要怪罪。”
阿柔摇摇头,“无事。”
阿柔正襟危坐,两只手搭在大腿面上,胳臂肘紧紧地夹在身体两侧。李晁奚觉得她比起平常来,有些过于正经了,心下有些奇怪,但到底没有问出口来。
即便马车十足豪华,行驶在路面上仍然有些颠簸,连带着车上的人也被摇得颠三倒四。
过了好一会儿,阿柔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那个,殿下……”
“嗯?”
“您能转过去一下吗?”阿柔揉了揉耳垂,尴尬地咧开嘴,“衣带没系紧,快掉了。”
李晁奚:“……”
布阵
黑云山地处苔州和充州的边界,行军半日即可到达。
陈焕身披铠甲,骑着战马,行于队伍的最前端,悄声对身旁的司言道:“你们又出什么主意了?殿下和戚小姐为什么穿成那个样子,还……还那么亲密……”
司言的脸色稍微沉了一下,“阿柔的身份,你没往外说吧?”
陈焕连忙摇头,“你和殿下都不让我跟别人说,我当然不可能多嘴了。”
“那就行。”司言回应起刚才那个问题,“殿下好不容易演一次草包皇子,总不能只演给自己人看吧?这是演给黑云寨的人看的。”
陈焕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哦……那我能不能再问个问题?”
“嗯?”
“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戚小姐的身份?”陈焕问。
“嗯……”司言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后只蹦出几个字来,“不好说。”
“啊?这,这么复杂吗。”
“不是。”司言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你听懂。”
陈焕:“……”
景西王名震西北、军功赫赫,是世人眼里的不败战神,是当今圣上又倚赖又忌惮的存在。景西世子戚思辰也是难得一遇的将帅奇才,在军中颇有威严。
不仅如此,若非次子戚思彦因幼时中毒而体弱多病,必然也会在战场上大放异彩。若圣上得知,景西王就连这个一直以来游历四方的幼女也有将帅之才,甚至助承王剿灭了黑云寨,只怕又要对王府心生猜忌。
没过多久,浩浩荡荡的军队行至黑云山下,在空地安营驻扎。
当晚,承王在主营帐中排兵布阵、交代战术。
“张斯,你带着两百人守在后山,一有人从山上下来,立刻抓获,带到营里来。”承王还穿着来时那身宽敞的衣袍,显得风雅之极,一点也不像是行军打仗的装扮。但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沉稳的气质,让人分外信服。
“是!”被点名的那位将领抱拳应道。
“陈焕,明日你先带着三分之一的兵力上山。”
陈焕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承王回道:“黑云山易守难攻,就算我们倾力而出,也很容易吃亏。我并不是真的要你靠这些兵力一举杀上山去,拿下黑云寨,而是让你故意被打退。”
……
黑云山脚下,几百个营帐,升起篝火,在夜色之中,铺成一条光芒炫目的长河,让人忘记此时此刻身在夜晚。
阿柔坐在高大的树上,凝望着不远处的万千营火,看着营中上下无不为了明日的行动而兴奋不已,连带着她的心头也燃起了一股热血。
这些从京城来的士兵们,大多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天下统一的安稳年代,没有什么让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日复一日地在营地训练,心中一直憋着一股劲儿,需要一个机会大放异彩。
不自觉间,阿柔就回想起十岁以前,生活在西境宛阳城的日子。那时候,赫月族的野心还没有翻到明面上来,西境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