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人许久没有回话,男子往前走了两步,直叹了口气:“无趣。”
说道他将那从箭上取下的信凑到灯笼下边,“你见着我的名字,竟不知道我是何人?”
淡淡的灯笼光照在暗黄的信封上,四个墨黑的大字还算清晰,正正写着€€€€“孟凛亲启”。
孟凛厌恶地看了眼那信上的字迹,刚劲的笔力孟凛认得清楚,正出自当今南朝的明亲王爷€€€€孟明枢。
那暗卫咬了咬牙,“在下眼拙,不知……”
孟凛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失望,“你竟然真的不认识我,我还想孟明枢的暗卫何时这么不懂礼数了,竟然敢对我动手。”
“既然如此。”他对着那暗卫一脸的诧异淡淡一笑,“那我便与你说道说道。”
孟凛像是不紧不慢地说起了闲话:“二十年前如今的南方皇帝朱殷起兵造反,要图谋大宋的江山,那江南巡抚孟明枢抛妻弃子也要插上一脚,给自己挣了个明亲王的名号,还娶了朱殷的亲妹妹,儿女双全。”
“只可惜少有人知道他从前的妻儿乃是死于战乱,只有一个临产的素夫人跟他去了南朝,如今……这个素夫人也不知道作古多少年了。”
“四,四……”那暗卫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震惊道:“你是……”
“没错。”孟凛睁着笑眼同他道:“我正是你家四公子呀。”
“可惜了,孟明枢连这个都不告诉你。”孟凛又有些惋惜似的,“显然便是没把你的性命当回事了。”
孟凛一脸怜惜的模样摇了摇手里的灯笼,他斜着一下松了手,那微弱的烛光遇了外面那层油纸,突然就着了起来,正巧来了阵不大的风,加了把柴似的燃出片火焰。
寒风里焰火还带着热度,孟凛蹲下身去,就着火暖了暖手,他眼里映着火光,蹲着同那暗卫道:“孟明枢没告诉你我的身份也就罢了,你不妨现在猜一猜,我既是你家四公子,为何没住在王府上,你家明亲王爷,又为何要千里迢迢喊你来送信?”
那暗卫后脊爬上阵冷意,他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孟凛不笑了,竟在火光下还显着阴沉,“那自然是因为……”
他指尖轻点了下那孟明枢送来的信,随即将那信点燃了边角,扔进了火里,“我与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往来的交情。”
那暗卫睁眼看着那信燃起了火,心底的尽忠职守同后脊的冷意一时冲撞起来,他伸手想去补救,却又退却了,嘴里不禁道:“我不过……不过送信,你……”
孟凛像是没有听到,他站起身来,朝着陈玄使了个眼色,“打晕他。”
陈玄立刻一掌拍在他后颈,松手让那暗卫倒在了地上。
陈玄直起身来,问道:“公子要如何处置他。”
地上的火刚熄了,院子里被夜色笼得密不透风似的暗,孟凛负手淡淡道:“把他带回去吧。”
他若有所思,“就……他既是南朝孟明枢的人,那就想想法子问他,只莫让他死了残了,要是从他口中问出点南朝之事,那就算是不堪大用。”
“但若是问不出。”孟凛有些兴致道:“那便给我留着。”
陈玄:“是。”
“今日之事……”孟凛平白轻叹了声,“你可与少主说说,但明天常叔回来了,今后都莫要向他提起。”
“……是。”
“没几日我大概便要启程去京城了,你回去之后直接去京城寻我,这几天,就不必在院子里守着了。”孟凛想着望了望黑乎乎的天,入冬以来除了刮风就是下雨,却没下场雪来,孟凛心道:又到了要去京城的时候了。
陈玄一向只听话办事,他将刀入了鞘,道:“属下告退。”
来送信的倒霉暗卫和陈玄一齐离了院子。
院子里静得如水,一阵风从地上刮起了燃过的纸灰,里边竟还藏了火星子,只是燃不出什么名堂,昙花一现似的灭得极快。
孟凛看着火星子了下愣,眼前恍惚闪过火把燃成的虚影。
一场大雪的冬至恐怕他这辈子也难以忘记,他在刑部大牢里听风雪悲鸣了一个晚上,那亘古长夜里的黑暗与寒冷让他对冬日再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但孟凛如今又能对着这火星笑出声了€€€€因为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