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烬拧眉无声叹了口气,他目光往高处看了眼,孟凛还在高楼之上,他也看着周琮,他只单单看着,半点喜怒哀乐都没有,正是看着个死物的模样。
白烬目光回来,他思绪很快,即刻把林归喊了过来,“让人去看看桐柏山的情况,山崩不是小事,看看是否有什么伤亡,好在桐柏山并非有什么人住的地方,矿山的人……”
白烬凝重地想:“应该不在里面了。”
林归快地领命去了,白烬又看向了远方。
昨夜大雨过后,淮水水位上涨了许多,江水仿佛也在怒号,卷着泥沙浩浩汤汤地汹涌奔腾。
其实白烬前世时也曾历经了桐柏山塌的事实,却不是如今,那时孟凛已然不在人世了,那山崩背后的鲜血淋漓虽震惊朝野,却只能由着当时掌权的人写进史书,不过区区几行字眼,便埋葬了数百条性命,其后金矿的受益者却稳稳坐着,不复追查。
白烬受命去治理淮水,那时乃是夏日,淮北下了场多年未有的大雨,天仿佛被捅了窟窿,雨下了几日,整个空谷一般的桐柏山,竟然灌满了江水,而桐柏山里挖矿的矿工几百人,竟是被活活淹死在了山谷之中。
他临水之际,看到淮水上飘着浮尸,连日打捞,竟是三日不绝。
可就是这样惨烈的死法,也没能将那金矿背后的齐恂拉下马来,太子殿下一尘不染,独坐高台,便有人前仆后继地愿意为他担了诛尽九族的罪名。
好在今日的桐柏山半边塌陷,与上一世不同,出了童子启的事情,周琮和童慎怕是不敢再把人放在桐柏山里,白烬总不过只是搜山无果,也难以追究他们的祸事。
如今山自己塌了开来,金矿暴露于世人眼里,周琮的罪过逃不开了,私开金矿乃是诛灭的死罪,可他身上便不会背负那些沉沉几百条的人命了。
白烬此来淮北,他愿为六皇子齐曜查那私矿之事,不管私心有多少,他终究是不想那几百条的人命如前世一般随水而逝。
白烬重生了,他不止想救自己,也想救苍生。
……
***
巡抚府上。
时辰尚早,天也不过蒙蒙亮着,府上的下人已起来洒扫了,周琮住处却是一片寂寂,因着主人一夜不归,没有吩咐,下人们不敢擅自过去。
一个人影却穿过院子,直接打开了周琮的房门。
天光微暗,应如晦进了房里,他右手受了擦伤,深色的衣袖上血迹不大明显,衣摆上的泥点却是沾了半身。
他慢步走着,耳边细细听着动静,那静谧的房里还残着股烧过的檀香味,他走了几步,身影忽地一偏,细微的声音入耳,一把剑擦着从他身侧刺过。
应如晦转过身来,他细细眯眼,危险地看着面前这个拿剑的侍卫模样之人,他问:“你是周琮的人?”
那侍卫不语,拿着剑便继续朝应如晦刺去,谁知他刚近了应如晦的身,那人半步不退,只将手放在腰间,银色的刃光一闪,应如晦竟从腰间抽出了把软剑。
侍卫始料未及,那软剑犹如银蛇,瞬间就逼得他闪躲不及,应如晦下手极快,软剑伤人伤口极细,细细的伤口割着手腕,那侍卫一阵吃痛,长剑哐当就坠了下去,他竟打不过这个文弱公子。
那侍卫被应如晦一脚踢得侧躺在地,应如晦把软剑藏回,把那坠地的长剑捡了起来,他拿剑指在那侍卫喉边,让他受着剑的冷意近在咫尺。
他仿佛心情不好,温雅的眉目间沾上戾气,便不像个读书郎了,他阴沉着脸道:“周琮院里的暗室所在何处?”
那侍卫原本就不知他还会武功,一时被他镇住,嘴里没了整话:“我我……我……”
应如晦眉头一拧,“你不知道?”
他不听废话,手里长剑扬着一划而过,那侍卫惨叫一声,剑落在他肩骨侧,直直插进了那肩头的凹陷处,鲜血立马就涌了出来。
应如晦厌恶地退了步不溅上血,把剑拔了出来,又是一声惨叫,他依然只是冷漠地重复了遍:“暗室在哪里。”
那侍卫满脸痛苦,他颤着手指向书架,“书架,书架后……后面有……机,机关……”
应如晦拖着剑往那书架边走去,他伸手往后面一摸,按上个凸起的机关,那书架低低地“轰”了一声,便往旁移了过去,露出了后面的一道暗门。
应如晦推开暗门,面前却只涌来阵汹涌的热意,那暗室里边竟是火光冲天了,蛇信般的火苗扑腾着迎面而来,嘴里鼻里全是焦纸的味道,墙壁上映着火光,熊熊大火几乎快要烧满暗室。
他骂了一句,刚要上前一步,那火光里却跳出个蒙面的黑衣人,逼着他退到房里。
应如晦今日受了伤,一时闪躲不及,右手撞在书架上,剑差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