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禧道:“本官看各位将军的样子,似乎是有所担心,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退兵的办法总是有的。”他顿了一顿,看着墙上的作战地图,道:“当年的三川口之战,也是西夏发兵侵略我大宋国土,和今日是一模一样,而当初我军和西夏的兵力比例是一比十,其结果还不是我大宋大获全胜。今我军有将近六万人,敌军也不过三十万而已,以一敌五,比之当年的以一比十,那可容易得多了。”这话倒是有些道理,一比五的几率可是一比十的两倍,众将听了,都点点头。吕整道:“徐大人这话很有道理,不过也需要我们认真计议一番。”
李舜举最是担心,于是道:“没错,最好咱们立即通知沈大人和种将军,再告知朝廷,以便能有更多的援军前来相助,那就万无一失了。”徐禧却对防范敌军胸有成竹,这时阻止道:“李公公不必担心,本官的‘八卦游龙阵’尚未使用,如果贸然上奏朝廷调动大军,不免牵涉甚多。至于沈大人和种将军,他们各有政事,我们暂时也不需要麻烦他们。”李舜举不如徐禧官大,心中虽也害怕,但是不敢再说。徐禧又道:“假若西夏大军到来,列位也不要惊慌,由本官先去应战,叫他们尝尝我的‘八卦游龙阵’是何等厉害!”众将以为不可,景思宜道:“大人是官家派来的
,亲临前线已是万万不可了,怎可再去同敌军对阵呢?”高永能也道:“不错,依我之见,银川寨易守难攻,即便他们前来,我们也不必应战,只要占据要地、坚守此城,时日已久,不愁他们不退兵,但是前提条件需得李大人守住咱们的水寨。大人,不如您再为李大人加派一些兵马。”徐禧笑道:“二位将军不要担心,一切本官自有计议。”他嘴上如此说,心下却想着:“这高氏兄弟自居功大,老是在我面前指指点点,真是可恶。”
众人听徐禧说他“一切自有计议”,倒是吃了一惊,均是怀疑:“徐大人真的有如此能耐,已想到了破敌之策?也许当真如此,否则官家也不会派他前来了。”不免心下稍安。只听徐禧又道:“为保万全,我们也是要好生准备一番的,曲总管,既然西夏咩讹埋已统帅前军两千兵马到了银川寨,劳烦你详加布置、加强防范,不要让他们夜半偷袭。”曲珍领命。徐禧复道:“景将军,你给本官挑选一万精壮士兵,并带到校兵场去,本官要演练一下‘八卦游龙阵法’。”景思宜也领命下去。徐禧续道:“各位将军都回去好好休息一夜,养足精神,如果明日敌军敢来,咱们就痛杀他一场。”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应了,便即退下。
话说这夜徐禧在校兵场带着一万士兵演练“八卦游龙阵法”
,他不许外人接近,是以也无人知道这“八卦游龙阵”的威力到底如何,只是想到他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众将官均感宽慰。但是徐禧叫众人回到各处好好休息,眼下大军不日压境,谁人又能入眠呢?众人心下均想:“今日可是全信了徐大人,一切就都仰仗他了。”但是李舜举早就感觉徐禧的做法似乎太过冒险,怎么想还是把沈括和种谔调来要有些保障,苦于自己并无实权,一切都无可奈何,只能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而高永能听高永亨讲述了在米脂的一切之后,不禁叹了口气,遂连夜带人再次走上了城头。
次日九月初九,正是重阳佳节,可是银川寨上下却并无一丝节日的气氛。按照推算,西夏大军这日应当会到达银川寨,于是徐禧召集众将于府衙,只等待敌军的消息。众将心中都很纳闷,想要问问昨夜练兵的情况,可是徐禧有言在先,是以谁都不敢问。府衙之内一片寂静,谁都不出声,有的低头沉思,有的手捻胡须,有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则在堂上来回踱步。突然,堂外长长的一声“报!”搅乱了堂内的宁静,众人寻声望去,见一士兵冲入堂内,料想定是紧急军情,急忙都起身迎去。那士兵奔到徐禧身前,一躬身,道:“启禀大人,叶悖麻三十万大军就在距离银川寨西北二十里的地方,相信很快就
会到了。”众人一听大惊。徐禧摆手叫那士兵退下,左手和右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然后道:“咱们先去城墙上看看。”却不说他话,径自走在前头,出了府衙。余人见徐禧走了,也都跟在身后,纷纷上了西门城墙。
银川寨地势较高,是以众人站在城头向西北一望,望出了老远,可是由于此地多山,众人仍然尚未望见敌军。又过了些时候,李舜举忽的大叫了一声:“你们快看,是西夏兵!”指着西北远方的一个山头。众人远远望去,见西北十多里处的一座山头隐隐出现了黑点在动,跟着便是密密麻麻的如蚂蚁般向银川寨的方向涌来,根本望不见尽头。景思宜见此情景,叹息道:“西夏三十万大军,果然所传非虚!”余将也都点头称是,不禁对银川寨的形势有所担忧。徐禧见众人似有所惧,于是说道:“众位将军不必害怕,本官这便带兵出城准备迎敌。”曲珍以为不可,劝道:“大人,我银川寨占据地势之利,易守难攻,如今敌军人数甚众,不如就按照高老将军所言,咱们闭门不出,再加派兵马去守水寨,跟敌军耗着。敌军远道而来,定然耗不过我们。”徐禧笑道:“曲总管太过胆小了,正如你所说,敌军是远道而来,而我们以逸待劳,是一点儿也不吃亏啊。何况我们天朝上国迎战鄙夷之邦,如要选择闭门不战,传出去未
免辱没了大宋的名声。”
高永能这时乃道:“大人,这一点您倒不用担心,昔年种世衡老将军手创青涧城,就曾连使反间计,借李元昊之手杀了西夏的野利兄弟,可见自古就是成王败寇,使用什么手段……”正要去说“并不算什么”,哪知徐禧听了甚是不悦,心想:“种世衡,种谔,种世衡,种谔,哼,高永能,你们兄弟分明就是他们种家的人,此刻又拿他们种家的事儿教训我,这口气我焉能忍下!”说道:“高老将军不用说了,这个道理本官不是不知道。”略顿片刻,续道:“本官的‘八卦游龙阵法’威力无穷,既能做到两全其美,何不一试?”转身谓景思宜道:“景将军,有劳你代我发号施令,把昨晚那一万士兵调来,和我一道出城列阵。”众人本来都不同意徐禧的建议,可是谁也拗不过他,景思宜也只得答允。徐禧取过令旗,又谓高永亨道:“高将军,还记得本官准你戴罪立功吗,你和本官出城迎敌,其余各位将军都留在城头观战。”他命令一下,谁人还敢不服?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地只得待在原地不动。
徐禧执着令旗,从城头走下,踏上一匹战马出了城门,高永亨也跟了下来。一出城门,高永亨便道:“大人,依末将之见,西夏大军要攻我银川寨,就必须先渡过无定河,不如我们率兵在敌军渡无定
河时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将其一举歼灭,定可解我银川寨之危。”徐禧道:“王师不鼓不成列,我们怎可乘人未曾布阵,便施攻击呢?”也不再理会高永亨,将令旗一举,号令道:“前锋布阵!”但听一人回道:“得令!”原是一个中尉手持青色令旗,领着一千铁甲骑兵由城中奔出。这一千前锋每人一杆铁枪在手,只见他们奔出城后,直行到距离无定河畔一半的位置,在那里瞬间围成了一个八卦形状的圆阵,而靠近无定河的地方还留足了一半的空地,谁也不知这是为何。说到阵法,其实北宋军队打仗时,常常会把军队分成前锋、中军、后军等若干部分,再把每一部分排列成阵,以此出击敌人,各阵互有照应,威力由此大增,此谓“常阵”。徐禧的这套“八卦游龙阵法”实也是按照如此规律所布,这前锋的布阵则叫“前锋阵”,是“常阵”里的一部分。徐禧见前锋阵布置成功,心下得意,将令旗一挥,再次号令道:“变阵!”只见这一千铁甲骑兵迅速变动起来。其余众将都站在银川寨城头,居高临下,将这前锋阵看得是清清楚楚,原来竟是一个八卦在原地走动。
高永亨就在徐禧身旁,他也是第一次见过这套阵法,早先听徐禧所说,似乎这套“八卦游龙阵法”十分强大,但是他行军打仗多年,竟觉得这套阵法不过是按
五行术数所布,其实也是一般般而已,敌人若是攻击,可直接长驱而入,于己军可是大大不妙。这一节,城头的诸人除了李舜举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谁又会没意识到此呢?景思宜惊道:“看来徐大人的这套阵法跟我们平日打仗所布置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如今敌我兵力悬殊,这不是……”想要说徐禧“找死”,可是碍于徐禧的职务,便不曾说出口来。其余众人也是人人变色,心想:“倘若真是如此,自己也必死无疑了。”
徐禧突令变阵,其实也不过是想叫众人欣赏一下自己的“八卦游龙阵法”,可是他瞥见高永亨的神色,似乎并不看好自己的阵法。他回头看看城头上的几人,也觉得这些人神色有异,心想:“原来你们都瞧不起我的阵法。”笑谓高永亨道:“高将军,本官的这套阵法远不止如此呢,莫要过早下结论了。”举起令旗,吼道:“策前锋布阵!”只听两人回道:“得令!”竟是两人骑马分别持着黑白两色令旗由城中奔出,他们身后各跟着五百骑兵持枪而出,一左一右行到前锋所布置的八卦侧后方分别站好。徐禧挥舞令旗,又道:“左右策前锋变阵!”只见这为数一千的左右策前锋各自流转起来,分别护在了前锋的两翼。以策前锋照应前锋,这一招其实也是历来为将官所用,是以众人仍觉这套阵法尚无出奇之处
。
徐禧心中早有打算,也不理会,再次传令道:“中军布阵!”一人应道:“得令!”持着黄色令旗跑出了城门,领着近八千步兵奔到前锋之后,迅速布成了大阵,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了城下,实无一点儿章法。这将近八千步兵人人手持长枪盾牌,每三人背背相靠,以盾护在外围,长枪在内亦可随时出击。城墙上的诸人见此情景,惊道:“是条长龙!”原来徐禧的中军大阵确实是布成了长龙的形状,所以才会弯弯曲曲延伸向后,看起来也无章法可言。徐禧听到城头的几位将军说话,心中更是得意,手挥令旗,叫道:“后军布阵!”一人应道:“得令!”原是一个持着赤色旗子之人领着一千弓箭手冲出,护在了长龙的尾翼。众人一瞧,原来“八卦游龙阵”的名头便和这阵法的形状颇为相关,可是阵法的威力大小可不只在于其形状,更在于其如何变换阵形。徐禧知道众人信不过自己的这套阵法,笑了一笑,心想:“是时候叫你们瞧瞧我这套阵法的微妙之处了。”一挥令旗,道:“五阵同变!”那五个持着五种颜色令旗的指挥者闻言,各自挥舞令旗,只见五个阵分别在动,景象极为壮观。
这套常阵由前锋阵、左策前锋阵、右策前锋阵、大阵和拒后阵组成,而左策前锋阵和右策前锋阵又统称“东西拐子马阵”。这个阵法总体上
与五行八卦是紧密相连的,其中前锋阵属木,左策前锋阵属水,右策前锋阵属金,中军大阵属土,而后军拒后阵属火。五行之道有言:“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徐禧的这套阵法遵循的也是这个规律。城头众人看徐禧演示这套阵法,五阵虽环环相扣、变化不断,但是跟他们平常所见的布阵之法似乎并无什么区别,总之是看不明白这阵法的玄妙之处,故而人人脸尽忧色、摇头叹息,均想:“这套阵法再普通不过,若是以此应敌,岂不必败无疑?”几人兀自观阵叹息,忽听得身后有人道:“亦正亦反,亦虚亦实,好阵法,好阵法,真是妙哉,妙哉。”
城头上的众将闻言一惊,尽皆大骇,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苍须道士手执拂尘站在城墙上,也跟着在观看徐禧布阵,至于他是何时来此,却无一人察觉。这道人约莫五六十岁年纪,面色红润,手捻长须,宽松的道袍随风飘动。众人哪里知道他是敌是友,当即拔出长剑,以备不策。曲珍问道:“道长是敌是友,还乞告知。”那道人“哈哈”一笑,道:“列位毋须紧张,贫道若是敌人,恐怕此刻几位早就没了性命了。”拂尘一甩,将诸人手中的长剑尽数揽过,接在了自己的手中。众将见这道人手起手落之间竟有如此威力,无不喟叹。那道人一一送还长剑,施礼道
:“贫道碧虚子,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李舜举惊道:“碧虚子陈景元,原来道长你就是真靖大师?”碧虚子道长也是吃了一惊,回道:“贫道正是,不知这位将军如何识得贫道?”李舜举笑道:“道长误会了,我李舜举不过是皇宫中的内官而已,算不得什么将军的。至于道长您的大名,我当初在皇宫中倒是有所耳闻,您是华山派的掌门人,曾数任道官,并蒙当今官家赐号‘真靖大师’。”其余众将一听,连道:“原来是华山派的掌门,真是失敬。”跟着连连施礼。碧虚子陈景元还了礼,道:“想不到李公公竟然还知道贫道的事儿,真是有心了,不过贫道却颇厌身为官事所累,现在无官一身轻,可自由得多了。自去年我将本派掌门之位传于了我的弟子云游子,现在更是闲人一个,哈哈,再不是什么掌门了。”
景思宜这时问道:“敢问道长,西北素来苦寒,您为何来到这边关之地?”陈景元道:“贫道也是受人之托,才赶来至此的。”众人奇了,急问是受何人所托,陈景元道:“贫道任道官之时,曾和王安石王大人颇有交情,此来银川寨正是受他所托。”众人大惊:“王大人?为什么王大人托道长来此呢?”王安石当时早就辞位多年,这军政大事也不由他来处理了。谁知这话音刚落,未及陈景元回答,忽听得远远
的西北方长号鸣起,正是西夏大军将至。众人远远望去,见西夏大军距离银川寨也就只有不到十里了。李浦道:“西夏军好大的阵仗,如此大张旗鼓的,是耀武扬威吗?”只听陈景元道:“看来王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西夏大军如此之众,确实不好对付啊。”
高永能道:“道长的意思是说王大人知道银川寨的情形,所以才叫道长前来相助我们?”陈景元道:“不错,沈大人和种将军关于筑城的争论早就是人尽皆知,王大人得知当今官家派了徐大人前来主持西北边事,早就料到了你们会筑城在永乐。而一旦筑城在此,种将军所说的就会成为现实,所以叫贫道周知天下英雄,并号召各路英雄豪杰尽会与此,助宋军抵御外敌。”他略顿了一顿,又道:“只因贫道距离这里较近,是以先到一步,至于其他的人,随后几日就会陆续赶来。”众人一听银川寨将有更多的英雄豪杰前来相助,不禁甚是欣喜,原本的忧色也登时散去。
这时城下的徐禧忽然下令道:“各阵复位!”只见城下五阵同变,迅速恢复到先前布置的模样。王湛于是问道:“道长,您刚刚说徐大人的这套阵法‘亦正亦反,亦虚亦实’,到底是什么意思?”陈景元道:“哦,徐大人的这套阵法果然有其玄妙之处。”曲珍乃道:“可是我看这套阵法跟我们平时打仗时的布
阵并无甚区别啊。”陈景元笑道:“诸位将军可能有所不知,徐大人的这套阵法暗藏五行术数,自是平常阵法所不能及的。”指着城下的阵形,讲道:“你们看徐大人的这个前锋阵,虽然看似一个平常无奇的八卦,但是却只有一个生门,敌军倘若攻入,只要八卦的阵形不散,不等敌人看破生门,也早就覆命于此了。还有那左策前锋阵,它虽是前锋阵的羽翼,却也是按照常规的五行术数排列,只要敌人不懂这个,断无生还的可能。至于右策前锋阵,它却是一反常规,用反的五行术数排列,就算敌人懂得这些,也猜不到徐大人会用恰恰相反的方法对付他们。”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万万想不到徐禧的“八卦游龙阵法”会有如此的威力。只听陈景元续道:“最了不得的,其实就是中军大阵,这个阵每三人一队,每个人分别负责一方,敌人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可游刃有余进行应对,而拒后阵的弓箭手,恰恰可以在敌军突入中军大阵之时突施猛攻,里应外合,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众将之中都只是了解兵法而已,这种五行术数的知识,当真是无人晓得,而堪舆、养生、草药、寒冰针灸、布阵、棋艺、符咒、预测、太极、阴阳、龟息、睡功、炼丹、纵横、占卜、五行、归藏、兵道是华山派的十八门绝艺,是以只有陈景元才看出
了徐禧这套“八卦游龙阵法”的玄妙。吕整喜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等徐大人首战告捷吧。”众人便欣喜地站在城头观战。
过了不多时,李舜举忽然指着无定河对岸的山头道:“你们快看!”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见不远的山头处一片烟尘立起,跟着马蹄声声也渐渐靠近。曲珍道:“敌军来势凶猛,看来冲在前头的是骑兵。”往徐禧处一看,见徐禧挥舞着令旗,传令众人打足精神,准备迎战。众将均皆点点头,想到陈景元称赞徐禧这套阵法的微妙,各自欣喜。果然,山头处涌出了数百骑,且无论人马,均是个个铁甲在身,且每匹马都用钩索绞联,排成数列,横冲而来。这是西夏大军的前锋,名叫铁鹞子军,最先是西夏最高统治者的护卫、仪仗,后来发展成为西夏的主力军,专门冲锋陷阵,威力不可小觑。景思宜惊道:“不好,这是西夏的铁鹞子军!”
曲珍疑道:“铁鹞子军?我在边关数年,听说这铁鹞子军极其凶悍勇猛,敌人专门用他来突阵,待到阵乱之时就横冲直撞,可以说是所向无敌,只可惜从未一见。”高永能道:“曲总管,末将生来历百余战,这铁鹞子军可是见得多了。你瞧那马匹和人身上的铁甲,可谓是刀枪不入,就算能把人杀了,尸体也掉不下来,阵形也不至变乱,威力的确不容小觑。”景思宜
也道:“高老将军言之有理,而且此阵的步兵一般也是挟骑而进。”曲珍听了,不免有些担心,看向陈景元问道:“道长,既然铁鹞子军如此了得,不知徐大人的阵法……”言外之意,是要问徐禧的“八卦游龙阵”可否与之相敌。陈景元手捻胡须,摇了摇头,道:“徐大人的这套阵法纵然玄妙,可是血肉之躯,如何又能和铁甲骑兵相抗?只怕铁骑横冲直扫,此阵自破。”众将闻言,自是心生忧虑,相顾愕然,不知如何才好。曲珍复问道:“敢问道长,可有办法破了敌军的铁鹞子军?”陈景元道:“贫道当下也无法可破,此刻宜当让徐大人速速退兵城中,咱们另图破解之法不迟。”曲珍恍然大悟,立即站在城头朝下喊道:“徐大人,敌军势大,请速速退回城中,再图他法!”
徐禧坐在马上忽闻曲珍喊话,回头一瞧,见城上众将很是急迫的模样,心想:“敌军未到,你们倒先怕了,真是枉为将帅。”并不加以理会。高永亨和那一万士兵自也听到曲珍的呼喊,哪一个不是心中恐惧。高永亨四下一瞧,见众兵面有惧色,急谓徐禧道:“大人,西夏的铁鹞子军非常了得,曲总管所言非虚,末将也建议撤军回城,再图良策。”徐禧听了,不禁怒道:“你说什么?我辛辛苦苦布成此阵,怎么能尚未交战就先撤退呢?这岂不叫敌军耻笑
?”高永亨见徐禧根本不听他人的建议,心下好生失望,却见此时一大队铁鹞子军已经奔到无定河对岸,开始渡河了。铁鹞子军连人带马,加上一身重甲,在水中行动极为不便,当即减了速度,缓缓过河。
高永亨知道徐禧定要和西夏军一战,此刻正是天赐的绝顶机会,只要乘铁鹞子军半渡之时发起攻击,敌军欲进无路、想退不能,宋军定可得胜,若等他们渡过河而占据有利地形,那时横冲直撞,将会势不可挡,急向徐禧进言。可是徐禧对自己的“八卦游龙阵”最是放心不过,他早就打定了必胜的算盘,于是摇了摇头,道:“我正是要他渡过河来,若半渡便去击他,不但不能消灭他们,反而会使他们后续的大军乘机逃脱,岂不是要留下后患吗?”高永亨一听,暗叫一声:“如此良机不用,恐我命休矣。”恨恨地叹了口气,手握刀柄,只盼敌军冲杀上来时,自己能多杀一人。
战机稍纵即逝,西夏铁鹞子军见宋军并不出击,迅速抢过无定河,过河后也不列阵,直接向宋军冲杀过来,锐不可当,紧随其后的大批夏军纷纷过河,一齐杀奔宋军,宋军的前锋阵没有半分抵抗,瞬间即破。徐禧大吃一惊,吼道:“我宋军列阵相候,你们却半点规矩也不遵守,这,这如何打仗?”原来,徐禧一心不出击敌人,竟是在等候敌军列阵再战,
什么“王师不鼓不成列”,也概是此由了。想当年春秋之时,宋襄公和楚国人在泓作战。宋军已经排成列了,而楚军还没全部渡过河。司马子鱼说:“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宋襄公不许。等楚军过了河而没排成列,子鱼又把刚才说过的话对宋襄公说了一遍,宋襄公还是不许。最后等楚军排成列后攻击,宋军反而大败,宋襄公大腿受伤,他的侍卫也被杀了。想不到春秋之时的古事,居然复又发生,徐禧竟不知为何。
高永亨急道:“大人,蛮夷之邦,行事向来如此,也不足为奇啊。不如这样,我看他们光铁鹞子军少说就有五万,咱们不如弃卒保车,舍了前锋两千人马,将其余八千人安全撤回城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徐禧对西夏的行径简直气急,此时却道:“不行,这口气我焉能咽下?”令旗一挥,传令左右策前锋阵、大阵和拒后阵分三批冲击敌军。高永亨吓了一跳,不知自己是否听错,需知宋军的骑兵、步兵和弓箭兵都敌不过西夏的铁鹞子军。此时的宋军早就没了势气,还能如何再进攻呢,不少人被卷进铁鹞子军的铁骑下。徐禧坐在马上,只见一万宋军在和五万西夏铁鹞子军奋战,不少宋军将士已然丧命。忽觉自己腰间一紧,跟着身子一倾,整个人已经飞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