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简意不安时声音会不自控地沙哑,像很久没有开口讲话后骤然出第一个音节的那种黯哑,很难听。
当初他从看守所出来,说出第一句话时,他自己都嫌弃地皱起了眉。
厌弃自我的人,不配得到爱和。
很长一段时间,简意都沦陷在这种消极厌世的情绪中,抽烟、喝酒、装聋作哑……因为一个没有良心可言的男人,差点毁掉自己。
直到申书语送他到国外看心理医生,他才逐渐从精神废墟中抽离。
只是受过重创的人,和修补过的瓷器一样,敏感而脆弱,只要轻轻一碰,都有可能再次四分五裂。所以,他从不轻易与外界产生感情交换,更不想给别人带去麻烦。
——他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赔给人家的东西。
贺伯言安抚他:“没事,你最重要,忘了吗?”
卢东又要飙,被狠狠瞪了一眼,他不管不顾地走过来对着手机大声说:“小简,哥不是针对你,你赶紧帮哥劝劝这家伙回去工作,拜托了!”
简意慌张起来,“快点去吧,有事回家再说。”
“你说什么?”贺伯言嘴角勾起来:“我没听清。”
简意就再说一遍:“有事回家再说。”
“好,等我回家。”贺伯言的眼睛都笑弯了。
卢东简直没眼看,等他挂断电话,一点都不客气把他手机没收,“赶紧回去工作,早点结束早点睡觉。”
简意洗漱过后爬上床,久久不能入睡,不单单是因为今晚贺伯言前后送他2o万礼物的事,更多的是因为贺伯言的那句“你愿意吗”。
他知道,只要他说一句“愿意”,贺伯言会不遗余力地给他接剧本,动用所有关系帮他得到最好的资源。
说不清缘由,但他笃定贺伯言就是会如此为他。
这个凭空出现在他生活中的男人,强势又温柔,不计代价的付出,不求回报的奉献,这份沉甸甸的情意让他疑惑,却也让他莫名心安。
要就此回去吗?回到那个声色犬马的圈子里,以他现在的心性,还能在浮华权色中坚持做那股清流吗?万一他再次软弱,被舆论打压成一坨烂泥,又该如何?
简意翻身望向窗外的夜色,有一瞬间在想:我已经烂过一次了,再来一次的结果不会比之前更糟。可贺伯言被拉下水又要怎么办呢?
他开始担心起这个只相识了不过半个多月的男人。
胡思乱想了很多,记忆也在不断闪回,冰凉的夜色洒落眼底,照不透漆黑瞳孔中的神思。
翻来覆去睡不着,简意干脆起床去了二楼影音室,这里像个小型的电影院,座椅宽大舒适,投影仪巨大清晰,房间四角还装着效果爆炸的音箱设备。
可以看得出来,贺伯言是个电影烧友,整整一面墙的架子上都是碟片,分门别类,陈列清晰。有个别电影分为上映版和带有导演评论音轨等多个版本,也都标注得很清楚。
简意站在架子前浏览,指尖拂过一个个碟片脊背,现他钟爱的影片大多都在贺伯言的收录里。
这说明,他们的电影赏析审美大体一致。
脚步倏然停住,指尖下那部电影的名字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少年与狗。
这部影片旁边的几部碟片也都是简意参演的作品,这些被单独收放在一个格子里,格子上标注的不是“文艺片”“战争片”之类的标签,而是一行手写的小字:愿你因为光明,成为光明本身。
那行字的迹太熟悉了,因为……这本就出自他的手。
简意怔愣片刻,和贺伯言初遇的情景突然间无比清晰地涌了上来。
他们的确见过,在五年前的一个秋夜。
第16章回忆
五年前那个秋夜,简意还是圈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星。
那时他刚拍完《少年与狗》,有两天的假期,正巧经纪公司某位高层的儿子过生日,他被叫去捧场。
其实他更想待在家里和程阳一起看电视玩游戏,但申书语说他必须给这个面子,不然以后在公司很难做。
没办法,他只能去了。
因为是私人行程,没有助理跟着,也没有镜头时刻跟拍,简意反倒觉得轻松。
走进音乐声震天的包厢后,他跟party主人打过招呼,便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安静地捧着手机和程阳聊天。
程阳回复得很慢,十分钟左右才会来一条寥寥数字的信息。
简意想,他难得的休息时间还出来应酬,肯定惹程阳不开心了,回家后他得好好道歉。
正想着,面前出现一张纸,纸张边缘不齐,看起来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
视线上抬,是个俊朗亮眼的少年,穿衣风格走拽酷风,眉眼间有独属于年轻人的戾气和稚气。
算起来,那时候的贺伯言也不过刚刚跨过成年人的门槛。
“给我签个名吧,我是你的影迷。”包厢里音乐声太大了,把贺伯言这句话盖了过去。
不过简意不用听清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接过纸,趴在茶几上很认真地签了名。
要递还回去的时候,身边的沙陷了下去,贺伯言同样探过半个身子,用手挡在唇边,好让简意能听得更清楚:“麻烦你多帮我写一句我很喜欢的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