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创造士把我们带到一扇更华丽的白色石门前。门上用彩色水晶拼出一些图案,是这里少见的有色彩的布置,看起来里面应该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创造士又掏出另一根玻璃小棍,同样敲了敲门。这一次,门后传来“叮当——”一声,尾音拉得很长,传得很远。
门开了,出乎我意料的是,里面是一个狭窄的小房间,可能就和我的卧室差不多大。屋子正中摆着一套半新不旧的桌椅,边上还有个半新不旧的五斗柜,上面盖着一块手工编织的毛毯。和外面的走廊不一样,这间屋子是用蜡烛照明的,和镇上的人用的牛油蜡烛一样,墙壁和地面也是普普通通的墙纸地板,让整个房间显得昏暗而温暖。我想起上一次来的时候见到那些房间——莫非这里也是根据某个空心人的记忆做出来的?
“请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带我们进来的创造士说,“大祭司很快就会过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我暂且松了一口气,一直挺直的腰板也软下来了,刚刚骑马那一路的颠簸,让我浑身酸痛,现在终于可以揉一揉我已经碎成瓦片的肩膀和腰背。我转头去看铁匠,他正警惕地四处打量,眉头皱得紧紧的。他的眉头该不会是用弹簧做的吧?只能这么紧紧地挤着,不然就会从额头上蹦出来。
我正要和他搭话,突然听到走廊上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
“沙沙”“沙沙”,像粗糙的纸张互相摩擦弄出的声响。
——这个声音我听过,在上一次偷偷溜进来的时候。
当时,那声音一直地隐隐约约响起,我非常好奇,一直想去看看是什么,可伊摩的哥哥不让我看,也确实不是分心的时候。如今又听到它,我立刻走到门口,要开门出去。可是门被锁上了。我又使劲拉了几下把手,只能勉强推开一条细细的门缝。我把眼睛顶在门缝上,看到一小块走廊。
“沙沙”“沙沙”——那声音又响起了,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仔细听去,摩擦声里似乎还混进了一点细不可闻的碰撞声,好像有个人在慢慢地,一步一拖地走来。也许他穿了一件纸做的衣服,所以才会每走一步都发出纸张的摩擦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我咬牙跺脚,使劲偏过脑袋,眼珠子恨不得挤进门缝里。可这条缝实在是太窄太细了,除了走廊上的光和白亮亮的墙壁,我什么也看不见。我想喊铁匠来帮我把门打开,突然发现门缝外的墙壁上,有一片影子在缓慢地移动。
“沙沙”“沙沙”——影子就是这样慢慢地动的。
我瞪大眼睛,盯着那一小绺墙壁。视野窄得不行,我看不清影子的轮廓,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来回摆动,就像尾巴,或者翅膀……?影子越来越近了,“沙沙”声几乎贴着我的耳朵传来。我顿时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等着那个人走进我的视野里——
“久等了。”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我被吓了一跳,字面意思的吓了一跳。我蹦着转过身,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中年女人站在房间中央。
她的个子还没我高,瘦精精的,穿了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裙,正用一只手解下腰上的围裙。她的另一只手搭在一辆滚轮餐车上;车里放着精致的茶壶茶杯,还有一个散发出甜美香气的点心篮。
“太匆忙了,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随便吃点吧——不过泡芙是现烤的,可以尝尝。”女人说着,把围裙往旁边的椅背上一搭,把餐车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到桌上。
她什么时候来的?这里还有第二扇门?而且我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连餐车滚动的声音都没有。我转头去看铁匠,他朝我摇了摇头;看来他也没有注意到。
女人摆好茶壶和茶杯,又提心篮放到桌子中央。那股甜美的气息顿时更浓了,我闻到上好的砂糖和奶油的味道,还有小麦粉热乎乎的焦香。我实在忍不住,悄悄咽了下口水。
女人往茶杯里倒了茶。清爽的花草香略微冲淡了空气里甜滋滋的糖分,却让我更饿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屏住呼吸——不闻,不闻就不会馋了。
“坐下呀,”女人看着我们说,“一路辛苦了,别那么拘谨。”说着,她打开点心篮,伸手拿出一团金灿灿圆滚滚的东西:“这泡芙我还挺自信的,你们可一定得吃吃看。”
“咔嚓”,她自己先咬了一口,声音松脆无比。软乎乎的奶油从她咬过的口子里流出来,粘稠,醇厚,一看就好吃极了。我想了又想,左想右想,前思后想——趁着大祭司还没来,赶紧吃了再说!
万一一会儿和大祭司说话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多没礼貌啊!
于是我稍微装模作样了一下,就在椅子上坐下来(整理过裙子再坐的),然后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浅浅地抿了一口,舌尖都没沾到水),装模作样地评论了茶水的香气和口感(都是从伊摩的书上看到的词,也不知道对不对),然后把手伸向了泡芙。
“咔嚓”,我装模作样地咬了一小口。
不料,这一小口在我嘴里膨胀出千百倍的香甜,我的整个心都要被这股甜蜜软绵绵地占据了。金黄的面壳比蛋壳还要脆,顶上的酥皮比糖粒还要香,面壳里几乎是中空的,塞满了甜丝丝的奶油。奶油里还混着一些细碎的巧克力,苦味恰到好处,既中和了奶油浓厚的甜,又在柔软和松脆的口感中加入略微坚硬的嚼劲;就算是伊摩,也没做出过这样口味柔和又层次丰富的泡芙来——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