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滚带爬出了巷子,确定那女子没追上来后,用力咬了口金子,顿时喜笑颜开。
走了两步复而狠狠啐上一口:“杀千刀的,我多大的脸皮能对着尚书大人说这些腌臜话,你说流放就流放,你是皇帝老子不成?”
他叹了口气,保险起见,这事儿要做,但不能急着做,还是得从长计议。
打更人骂骂咧咧敲了声锣,迎头撞上一大堆官兵,火把连成片往王宅冲,不消片刻就将其围得水泄不通,哭喊声四起。
他呼吸一滞,连忙往侧门处瞧,哪里还有人在?
只有被锁住的侧门一阵一阵耸动。
——
庆裕一十二年,萧、杨、何等八位官员涉及收受贿赂、泄露科举考题等重罪,即刻问斩。
吏部尚书王邈监察不力,抄家流放沔南,终生不得入京。
本是在皇帝的盛怒中勉强保住一命,不曾想出发当日有人高喊:“王邈,夫家的债都还了,王家的债谁来还!”
足足喊了三四遍,中气十足,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邈手戴镣铐愣愣回头,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低头看着自己妻儿,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直直撞死在城墙上,血流了一地。
远处鲜少有人驻足的地方,祝雅面无表情观赏完这出闹剧。
她本来不欲牵扯不相干的人,谁料收尾时撞上个打更的。若是轻易就放走了,恐怕他此后每每午夜噩梦缠身,再不得安生。
有损功德。
事已毕,祝雅转身离开,避开人群往城西去,出了城门复行数百步,一座早已荒废的城隍庙出现在眼前。
她提起裙摆,一脚踏进庙中,脚下枯枝噼啪作响。
“盎舌。”她喊道。
话落,虚空中出现一只干瘪枯黄的人手,颤颤巍巍握住祝雅的肩膀,刚要发力,突然像被什么骇人的东西吓到,连忙往回缩。
那手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下一刻,原地消失。
几乎是在盎舌松开的瞬间,祝雅立马转身冲向庙门。
与此同时,四周忽然狂风大作,风刃混着沙石灌进庙里逼她不得不退,破旧的门窗一个接一个关上,砸得震耳欲聋。
“在地府的地界内,偷完腥还想全身而退?”
风沙散去,城隍庙的门口幽幽站着三人,此话有失偏颇,这三位非人,分明是三只鬼,乃三个鬼差。
左边白袍长舌,官帽上写着“一见生财”,右边黑袍凶目,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
一左一右分别拿着黑白的哭丧棒,唯有中间那位腰缠铁链,手持勾魂锁,神色淡漠从未见过。
祝雅双眸微眯,没想到地府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她体内的煞气开始控制不住活跃起来,发丝激动地散开,由黑变为原本的白色,在空中胡乱飞舞着。
“这小玩意儿是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啊,它这是,吃起来了?”白无常眼尾带笑,手中哭丧棒一晃,铃声阵阵。
发丝末端应声断裂,活物似的慌张往祝雅身后躲,小声哭喊道:“痛。”
从祝雅再次掌握意识的那天起,是无数山野精怪拯救了她。
她本是一缕残破不堪的、被三界抛弃的游魂,“生”为她体内的煞气而来,这样肮脏邪恶的东西,竟是它最爱的饕餮盛宴。
也正是因为它的出现,祝雅重新获得了五感,还拥有了如此美丽的一头长发。
杀鸡儆猴可不是这么用的。
祝雅脚下的枯枝一寸寸化为齑粉,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带着怒意。
“怎么,地府如今干起降妖除魔的勾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