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系血亲不?能在同一部门任职是基础,稳妥起见,三代之?内不?能任同一职位也不?错,反正对自己一点影响都没有。
于是安蕴秀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关于规范亲族回避制度的奏疏。
她是因为出众的政绩才被调回京的,可这么?久以?来只挂了个翰林院修撰的名头,并未接近权力中心?。在这个节点写这样一封奏疏,除了暗戳戳踩一脚把持吏部的洪氏兄弟,卖惨自己被排挤了,同时也是在提醒众人:
诸位,规范官员升迁调任制度后?,就该给我升官了!
文选司
“这小子倒是长了能耐,能逼你我到这一步。”
拔步床上,洪太师耷拉着眼皮叹息。他年事已高,如今更?是连走动都不大?便?利了,只能由人将近日来发生的事一一转述。
曾经叱咤朝堂的权臣行将就木也是可悲,更?可悲的是,自己垂垂老矣,子孙后代却仍未成长起来。
事到如今他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洪继昌洪继隆不算愚笨,可也没有像自己希冀的那般延续家族荣光;孙辈中的洪天璟倒是出类拔萃,但?也比不过以安蕴林为首的那几个后生。
“这都是李明知那个混账废物在作妖!”
洪继隆跟着兄长一同跪在洪太师床边,啐了一口,怒道:“先是管不住嘴,后又自作聪明出来指认,坏了我们的事。父亲放心,我回头就让人把他做掉。”
“李明知在京城默默无闻这么多?年?,怎么近来就接二连三地出这么多?状况,你都不想想吗?”
洪太师头痛道:“事到如今,你省省吧,别再给人挑到错处了。”
这件事可算是让宋鸿卓抓到了把柄,再加上今年?正逢各州府乡试、自奉山县回京的安蕴林也并未正式授予官职。多?方胁迫之下,洪太师即便?没有出门,也能想象出外头争执得如何?激烈。
朝堂势力洗牌是常事,自己两个儿子把持着吏部,也早就有人诟病。之于今天?这个局面洪太师并没有很惊讶,只是……
“这次调任,安蕴林要占大?便?宜了。”
恰到好处地表现自己的无辜,进而谋得更?多?利益,是这个狡黠后生一贯的技俩。如今他一封奏疏重?提回避制度,不但?给自己升迁造了势,新一轮科举升上来的学子也势必会对他感?恩戴德。
洪太师闭了闭眼,即便?再不愿意看到这个情景,但?事关洪继隆,他也只能选择保住儿子。
“继昌官至尚书,又在内阁有一席之地,为了洪家的长远大?计,他的位置,不能动。”
“至于继隆……”
洪太师顿了顿,洪继隆势必是要从吏部侍郎的位子上下来了,但?他到底心怀希冀,盼着能有个折中的法子。
“继昌看看能否运作一番,调离吏部后,为他另寻个职位?”
洪继昌脸色阴沉,摇了摇头:“之前为了搪塞安蕴林,曾提过朝臣各司其职,暂无缺口,如今宋鸿卓他们竟是将那番话拿回来堵我了。”
“更?可恨的是,安蕴林那封奏疏里还?提到了血亲姻亲,如今继隆怕是连李鼎那儿都去不了了。”
“那怎么办?”
洪继隆急道:“我即便?不在吏部,总要有个职位安置吧?我这才过不惑难道就要致仕?”
“他们想夺我的职,这不是意图削弱洪家、不是在打洪家的脸吗?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啊!”
洪继隆犹不死心,还?在撺掇父亲与兄长:“就算回避制度重?提,他安蕴林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他提了就得听他的?”
洪太师沉默。
伴随着安蕴林的离京和回京,朝局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当?初洪家占尽天?时地利的局面早已不复存在。他也疑心过,从宋鸿卓方松鹤那对师徒,到无故回京的襄王宿凌,再到日渐长大?的小皇帝,只不过渐趋衰老的身体令他没有精力细查,每每此时,总有几分天?不假年?的悲愤。
即便?如今困囿于方寸之间,洪太师也知道,洪继隆是背后那人、亦或说背后那些人,破开洪家城池的第一步。
半晌,他终于开口,平静道:“你在家安置也是好的。”
洪太师说完这话就没再管他,转而给床边跪着的洪继昌交代要事。与他们往来交好的世家不少,朝中官职若有大?变动,难免损及世家们的利益,当?务之急还?得处理这些。
他絮絮说了半晌,又道:“安蕴林的位子也得仔细着,多?少人等着看吏部对他的安排呢。”
不能许一个无足轻重?的位子落人口实?,更?不想真给他调个有实?权的职位。洪太师左思右想,得出结论?:“只要把他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他就翻不了天?。”
“继隆的位子保不住,安蕴林你还?是能管的,总不能让他占尽了便?宜。”
“是。”洪继昌了然,心道还?是父亲有法子,将人拘在吏部,揉圆搓扁不还?是自己说了算?
他正要感?谢父亲指点,却见洪太师盯着床幔,缓缓道:“待我百年?之后。”
“如果再有这样的局面,你二人应付不来,会有身带螭吻纹章的人来,记住,听他们的吩咐。”
洪继隆尚未反应过来,洪继昌已经目露震惊之色:“他们……来过了?”
怎能不来啊。
洪太师心中慨叹,却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摆摆手道:“让天?成来侍奉我服药,你们下去忙吧。”
若非螭吻携令而来,洪家还?真不好交代。毕竟朝堂官职变动这事影响深远,单说一个安蕴林,从七品知县升到京中正五品,都不知道要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