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吏部考评,最终决定升安蕴林担任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
接到诏令时,安蕴秀挑了挑眉,品级尚在意料之中,但?吏部的官她是真没想到。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不就是为了把你放到眼皮子底下约束嘛。”
一道人声忽然传来,安蕴秀抬头一看,宋鸿卓已经站在花园的拱门外了。她立刻起身相迎:“贵客莅临,蓬荜生辉。”
“平安坊的宅子可不算蓬荜,安大?人也是今非昔比了,回京这么久,都没功夫去老夫府上喝杯茶?”
安蕴秀连连告罪:“您就别取笑我了,那会儿到处都是要来见我的,我忙着躲人呢,哪儿敢出去。”
工部尚书方松鹤是与宋鸿卓一同来的,说是要贺她升迁之喜。安蕴秀没忘记当?初殿试时他对自己的提醒,奉山县的工程也少不了他的支持,她头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位儒雅的方大?人,微微躬身,先道了句谢。
方松鹤轻笑一声,上前几步亲手将她扶起。
如今他们倒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交谈了,只不过考虑到安蕴秀即将入职吏部,二人言辞间总不忘叮嘱几句。
她听了半晌,笑道:“两位大?人不觉得,我这是打入了对方内部吗?”
文选司郎中掌管朝臣的考授升调,除了是在洪继昌手底下,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权。安蕴秀也不遮掩,开口就直接规划起上任后会如何?调配官员,应承下会给新政一派更?多?的便?利,听得二人一愣一愣的。
“你倒是看得开。”赶在宋鸿卓吹胡子瞪眼之前,方松鹤率先开口,“可真上任后,你探听他几分,他拿捏你多?少,这可说不准。”
“再者说,你是踩着洪家弄权这件事上位的,方才说的那番行径又与洪家有什么两样?”
安蕴秀浑不在意:“若是天?下海晏河清,我这番行径自然是奸臣。可如今自有奸臣当?道,为成大?事,用些手段又如何??”
自己早当?不了手上干净的清流名臣了,自然要提前打打预防针:“我知道二位大?人是为我好,但?我早就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了。”
宋鸿卓与方松鹤对视一眼:也是。
用雷霆手段行菩萨心肠,这是最理想的后生。
“而且,方大?人这句话说的不对哦。”安蕴秀忽然回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可不是踩着洪家上位的,我这明明是顺承天?意民心所向?~”
一句玩笑成功缓和氛围,宋鸿卓笑骂她狡黠,安蕴秀则是提了壶酒出来给二人满上。
他们问的总是奉山县的事,安蕴秀语气诙谐,只当?拉家常。说到奉山县的新政落实?得最好,她面不改色地应下功劳,同时不忘补一句江抒怀杨新觉差事办得也好,宋首辅指点得更?好。
谈及江抒怀,宋鸿卓面上有一丝憾意。
“他呀,当?初堪称惊才绝艳,近年?来却日渐消沉。单说税事,虽然还?在办,可他的表现不如杨新觉。”
较之安蕴林刚刚说的话,不避心机且尽是意气,江抒怀就更?不如了。宋鸿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道:“我从他身上,好像看到了当?初的你,只不过他比你更?刚正不阿。”
刚正不阿……
安蕴秀回忆了下与他的接触,心里是认可这个评价的。
江抒怀抱着振兴家族安民济世的宏愿出山,可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与圣贤书中大?不一样,他的宏愿与本?心相悖,有这个能力却没这种认知,难免煎熬。
安蕴秀问道:“他快要回京了吧?”
方松鹤点点头:“吏部要趁这次机会考校调动,江抒怀和杨新觉在外推行新政许久,也是时候回来陈述值守进展了。”
“那就好,细想起来也是许久没见了。”
她边说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看得宋鸿卓眉头直皱:“什么时候养成贪杯这毛病?”
“是比以前能喝了。”安蕴秀坦然承认,“不过官职变动这事,也算我们的阶段性小胜利,开心嘛。”
“君子慎酒持戒有德。”
方松鹤也来插话:“老师这是膝下寂寞,想再收个徒弟来教导吗?”
“那还?是免了罢……”
三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年?岁辈分不尽相同,也不妨碍志趣相投,场面一时间和谐无比。倒是梅成悄悄出现,蹲在门口等了好久,就怕打破了这融洽的氛围给自家大?人添麻烦。
最后还?是安蕴秀招手,他才走上前来,附耳道:“门外好像还?有个客人,但?是没跟这两位大?人一起进来,现在还?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呢。”
“我听他那个跟班说,还?是个王爷呢。”
姐姐
为了不引人注目,宿凌遣退了来时乘坐的马车,如今只剩他与燕舜二人站在不远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思考着该如何自然地进去。
“方才宋首辅不就进去了?多好的机会,让你?跟着你?不跟。”
宿凌却只摇摇头:“不妥。”
“就算不跟他们一起。”燕舜被磨得没脾气,“咱们好歹还有襄王这个名头?,直接敲门,安蕴林还能不让进去?”
“……不妥。”
从前他们之?间纠缠了太多利益,总让他疑心?自?己的靠近另有所?图。宿凌不想延续这份误会,更不想自?己在他心?中,总是试图扰乱、控制他的负面形象。
“他与宋首辅指不定有要事要谈,这时候我不该出面的,再等等。”
宿凌想尽办法试图让这次拜访更加名正言顺,燕舜则是绞尽脑汁维护他那早已不存在的脸面:“我的殿下呀,咱们不过是恭贺他一句升迁之?喜,有必要这么迂回婉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