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一边擦头发一边愉快地回复辛晨,再蹲下准备收拾行李。
刚离手的手机又震起来,一下两下,没有停。阮阮有些疑惑,打开微信,点进工作群,果然同事们说准备语音。
群语音很快拉起,阮阮抿了抿嘴角,加入进去,团队的工作人员见她进来,“哈喽”两声打过招呼,便又转向工作。
安露在群里发了几张截图,阮阮一边听她们开会,一边看。
她在拍卖场一掷千金的事被大v发散了,说她用50万买了一个二手眼镜,而且还不是什么牌子。有人好奇她的家世和背景,加上她空降《神龛》女主,又突然被点星力推,“资源咖”三个字订得牢牢的,而这次在晚宴花巨款的举动仿佛锤了有背景这件事。
并且在大众看来,“锤”得很嚣张。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不算什么大事,点星推阮阮的时候,就做好了说有人说闲话的准备。事情的转折点在于网友一张爆料的截图。
说是阮阮老家的人,她家里是在菜市场摆摊的,家庭条件很不好,父母挺大岁数了还在卖货,并且发了她妈妈摆摊的照片。照片上她妈妈穿着显旧的夹克,半蹲半跪地将手杵在地上,整理摊子里被翻乱的t恤。
“对上了,我就说,如果是富二代,怎么可能读野鸡专科啊。”
“那她为啥突然那么有钱?礼服啥的是点星借的,买眼镜的钱点星不可能出吧?”
“50万买个眼镜……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这些208赚钱这么容易的吗?她也没拍几部剧吧?”
“少拉别人下水,整个娱乐圈也找不出第二个花50万拍副眼镜的小花啊。”
“讲道理,如果是踏踏实实自己赚的,即便突然有钱,也很难这么铺张。”
“不er,她妈还在摆摊啊,这50万不够给她妈盘个店的吗?”
“妈耶,这反差……”
窗外明明没有惊雷,阮阮转头眨了眨眼,却好像听到了。
阮阮将头发扎起来,扎得紧紧的,头皮都被拉扯得生疼。她又看一眼妈妈摆摊的照片,又黑又瘦,头发很油,常年在菜市场的生鲜摊旁边,怎么可能不油。以前妈妈还烫小卷儿,染黄头发,现在已经不了,发尾的干枯却自带了黄色。
无论是谁,看到这样饱经风霜的脸,都会不忍心。
阮阮把这张照片放大,又缩小,想起妈妈给她发信息,道歉说没有看好小黑。她点开对话框,看着光标闪啊闪,却始终没有打出一个字。
网上的声量并不算大,因为阮阮没有那么火,可对名人的狩猎不会因为范围大小而减轻攻击性。
不知是超话粉丝、cp粉还是团队起的作用,有人试图为她说话。
“有点偷换概念了吧,她这不是花钱买东西啊,她是捐款吧,这是善举不是吗,这也要说?捂脸jpg”
不过很快被按下去。
“这类晚宴的捐款有没有作秀成分你心里没点数吗?真做慈善,以前捐款名单怎么没她。”
“她妈妈看起来也很需要捐助hhhhh。”
“能眼睁睁看着亲妈摆摊的人,大发善心给陌生人捐那么多,你信吗?”
“e你这么说更像作秀了耶(??w??)”
有之前热搜大战时,站姐比较嘴快而得罪过的别家粉丝落井下石,将阮阮在台上风光无限地与拍品合影的照片,以及她妈妈跪着摆摊的照片拼接在一起。
一个风头正盛,一个灰头土脸,一个在金钱的最顶端,一个在人间的最底层。
乍看一眼,颇有诗句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触目惊心。
时尚博主趁热出的阮阮妆造微博也沦陷,博主标注阮阮的礼服是ar家的当季手工定制系列,虽然不是高级定制,可造价不菲,仅一条裙子便要半个“天价眼镜”。
涉及到家人,团队不好按照流程反黑,更多观望阮阮的态度。并且阮阮隐隐感觉到,当初大杀四方的点星,在处理这件事上颇有些束手束脚。
团队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没有跟她聊太多。
阮阮本能地便想给施然打电话,她觉得自己状态不大好,太阳穴跳得诡异,不跟施然说什么,仅仅是聊聊天也好。
可吸了吸鼻子,又没敢拨出去。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将施然当作止痛剂。从前施然给了她太多便利和指引,自己享受,却也忐忑,否则不会要求自己的工作自己做主,怕就怕在有这一天,她将施然视为解救自己的稻草。
她也突然想起来,施然的那一句“把开心记得久一点”,她或许早就知道会有后续,如果是之前,她会提点一二,甚至为阮阮布好局,如同在品牌私人宴会上那次,好整以暇地揭开谜底。然而自从她们确定关系,施然便逐渐放弃了在她工作上的主导性,她开始不执着于让阮阮做“对”的事情,她开始学会,接受阮阮做她“开心”的事情。
阮阮从来都知道,舆论是每个公众人物都必然经历的。当初那些人赞美她的时候,没有了解过她,如今诋毁她的时候,也不必了解她。
她想过也看过很多次如洪水一般的舆论攻击,可没料到,滔天风浪来自她的家庭。
来自她不愿意提及,不想谈论的部分。
往事并不令人痛苦,家人也没有做过多么伤害她的事情,甚至还算得上有恩,因此过去并不像脓疮一样要让人撕心裂肺地挖去,它只是像马桶上的那滴液体。
有人或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有的人日复一日地看见,终于有一天,想要把马桶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