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如此,才能便利地拿到红豆枝,像猫戏耍老鼠一样,一点一点地折磨柳直,使之一直处于某种恐惧之中,意志渐渐消沉,食不知味,生不如死。而柳直肯定也想知道他是谁,奈何技不如人,总在下风,只能接受相逢对面不相识的处境。
卓见素细细体会柳直,感到阵阵寒冷。那般嚣张跋扈的人,居然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变成柳夫人说的银样镴枪头,以及宋娘子眼中性情大变、活得了无生趣的人。
贺初端详着图纸,良久才道:“这不合常理。住在这里的人,恐怕不止柳直一人,还有其他的人。其一,从空间看,一个人住似乎太奢侈了。其二,柳直刚入府,虽是乳母之子,可初来乍到,寸功未建,我四哥性子挑剔,这般礼遇,就算我四哥肯给,他敢要吗?”
卓见素解释道:“雍王府的人目前不能明着审。派去夜探王府的人,找了两个资历深的老仆,半是威逼半是利诱的问询,但他们口径一致,都说那是柳直以前的住处。”
贺初思忖,这跟王熊那位贴身侍女一样,如果她真得被杖毙了,就好似海里的一滴水,消失得既无声息,亦无影踪。
她缓缓道:“所以一定有什么人被抹去了。当时住在这间小院的人,应是我四哥身边最亲近的仆从,柳直只是其中之一。”
崔彻想了想,吩咐卓见素:“就以杏子坞茶会一案为名,将雍王府资历最老的管事带去大理寺审问。务必从他口中,找到那个跟柳直住在一起,却被平白抹去的人。还有,我想知道,在那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卓见素应下。
崔彻又问:“派人夜探柳府,可有什么发现?有找到同样的红豆和字条吗?”
“字条没有,但有满满一匣子去了枝子的红豆。”
一匣子?崔彻咋舌,“看来勒索柳直的人很任性啊,一缺钱就找柳直要。”
卓见素道:“我们复查柳府的账目时,发现柳直这几年频频向白云寺捐赠银两,名目或是香火供奉,或修建庙宇,或为先祖祈福等,单笔看没有异样,可加起来共有五十万两银子。这虔诚得是不是有点过头了?所以我们怀疑,这五十万其实就是柳直被勒索的银两。”
“也就是说,这些银子的必经之地是白云寺。”崔彻喃喃道:“对方选在白云寺,就说明白云寺对他来说很便利。难道白云寺里有和尚是他的帮手?你们且说说看。”
卓见素道:“我觉得,凶手能让自己身处雍王府这样的险境,与柳直巧妙周旋,将昔日南山县赫赫有名的小霸王折磨得奄奄一息,最后还把人凌迟了。他艺高人胆大,除了凌迟这种活做不来之外,根本不需要帮手。”
贺初也同意,“人心贪婪,经手五十万两银子,两人若瓜分不均互掐起来,他反而有暴露的风险。”
崔彻笑笑,“如果他没有和尚作帮手,那么他本人就是白云寺的俗家弟子。目前,这个人有几重身份。
第一,他与柳直共同效力于雍王府。
第二,他是与林老丈有交集的那个读书人,也是向晏阁老送书信的人,那信上写着:林老头是义士,不是凶手。如今可以断定,若非凶手,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第三,他是白云寺的俗家弟子。可白云寺俗家弟子不少,很难甄别。我们手上看似有多重线索,却没什么用处。”
卓见素道:“既然是俗家弟子,他会不会为白云寺抄经书?如果有笔墨留下,以大人的眼力,只要比对他给晏阁老的那封书信,就能找出他来。”
崔彻摁了摁眉心,“话是没错,但谈何容易。每年俗家弟子所抄的经书多不胜数,看一遍,我眼睛都瞎了,那我还怎么娶妻?”
贺初和卓见素忍不住一抖。
三人缄默了一会,崔彻忽然道:“我记得你曾说,林老丈终身没有娶妻,无儿无女,街坊们一提起他,无不交口称赞,说他为人仗义,乐于助人。
你不如再去探访那些邻居,看看林老丈平日里究竟做了些什么好事,让街坊们如此感念他、维护他。事无巨细,全部记下,或许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林老丈和凶手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关联,他们惺惺相惜,如同良朋知己。林老丈甘愿为凶手顶罪,准备慷慨赴死。而凶手冒着会暴露的风险,写下匿名书信,为死去的林老丈鸣冤、正名。”
卓见素走后,贺初慢吞吞道:“你觉不觉凶手的性情、行事的手法,是我们熟悉的人?”
“你是说卓孤城?”
贺初点头,“毒杀章诩的手法风雅至极,你认为,那不是王应能办到的,所以你怀疑章明境。同样的道理,虽然我们千头万绪,没有证据,可就连和卓孤城没有交集的青莲,都说那凶手艺高人胆大。我思来想去,在四哥府上,就只有他一人了。
既然茶会上,他能把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么区区柳直,哪是对手?还有,凶手从容折磨和戏耍柳直,直到柳直从原先的飞扬跋扈,变得哑忍龟缩、郁郁寡欢。这手法和卓孤城把我二哥逼得半疯、百口莫辩,何其相似?”
仇视
崔彻苦笑,“我也怀疑是他,可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小参谋呢?出来聊聊。”
系统打着呵欠,闪了出来,“殿下不是在将军府吗,怎么又来不流云了?你怎么总想跟这位登徒子混在一起?”
崔彻史无前例的附和,“对啊,不是说要赴王云骓堂妹的邀约,雀跃地连案子都不管不顾了吗,还口口声声说今日不能来,如果有什么结果,让我告知一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