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的声音很哑,哑得沈南风的心也跟着一紧。
几日里的欢喜、担忧、愤怒、悲伤,一幕幕都在眼前纷飞而去,最后化成一团堵在心口的郁气。
重生一世,她即使现在仍处在十七岁的年纪,却早已不敢如其他少女一般将一颗真心刨开,完全地接纳他人。
现在的她,似乎连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的所思所想。
她不敢给任何一个承诺。
马车拐进了暗巷,车内骤然暗了下来。
气氛僵持而凝滞。
死一般的静寂中,二人的呼吸声却愈发清晰明显。
“钟公子,南风姑娘,沈府到了!”
赶车的吴肆高声提醒着,他猛然掀开车帘,似乎察觉到不合时宜,又悄然退了出去,只是还没等小心翼翼地放下帘子,就被突然伸出的另一只手打断。
他看见盛熠抢先一步从车上跳了下来,面上那张钟情的脸第一次如此冷硬,看不出一丝一毫温柔和蔼的模样,跟前几日展露的模样判若两人,反倒是越来越像那个狠辣冷酷的玄辰司首领。
吴肆有些好奇,但更多的心酸。
这面具戴上和摘下,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盛熠,他现在似乎也看不透了。
沈南风也紧跟着站起身,车帘仍旧被男人的手紧握着,似乎是在等着她。
她微低着头,弯腰钻了出去,身后的帘子陡然落下,面前却伸着那双熟悉的手。
温润楼这架马车为了宽敞舒适,比一般的都要高上不少,如今又没摆车凳,她确实不敢直接就这么往下跳。
毕竟,一会儿还要面对沈家那群匪徒和陆文远这个渣男,若真是摔伤了脚,确实有些得不偿失。
思绪流转间,沈南风还是将手放在了钟情那宽厚的手掌之上,丝丝凉意嵌入掌心。
一条坚实的小臂落在纤细的腰间,轻轻一提,下一瞬,她便踩在了地上。
沈南风看着连几缕褶皱都被抚平的腰带,心底划过抹异样的感觉。
她抬头,正好对上钟情那双深邃的眼,里面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如深渊般难以捉摸。
“多谢钟公子。”
沈南风轻声说道。
男人却簌地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重新钻回了车厢。
低沉的声音自车厢传出,是一声带着些愤怒似乎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走!”
吴肆无奈地朝沈南风拱手笑笑,认命地爬上了车架。
伴着那句飘远的“路上小心!”,他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气了?”
“没有。”
假装闭目养神的盛熠微微睁开了眼,用力撕下了脸上的面具,属于自己那张冷峻的脸上瞬间泛起红意,只看着,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可男人宛若毫无痛觉,只看着那张名为钟情的脸,轻笑出了声。
笑的吴肆立马老老实实缩了回去,悄声嘀咕着,
“还说没生气。”
面对南风姑娘的道谢没顺杆爬再撩上一波,对盛熠来说肯定就是在生气!
马车进入温润楼,再从密道驶入玄辰司。
等盛熠再出来时,脸上的红意已褪去,表情却仍旧冷硬。
众人早已习惯他安排各项事宜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如今却无端地泛起寒意,总觉得有人要倒大霉了。
…
沈南风依旧站在暗巷的巷口,看着沈氏宗族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进了府。
门口的朱红色大门不知为何泛着一层黑,像是被油腻或脏污给糊了个彻底,隐约还能闻见些令人作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