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个丞相府大公子,整天哭唧唧的成何体统。
谢陵瑜本来眼泪强忍住了,此刻却像是被触到了某个点,他瘪着嘴哭,也不出声,就跟小孩子赌气一样,哭起来又丑又滑稽。
青丘玦都看笑了,声音带上了不自知的温柔,“别哭了。”
他自然知道谢陵瑜心里不好受,若是论权谋战术,谢陵瑜称得上是八面玲珑,心思活络,不会有什么心软可言。
可如今谢陵瑜送走的,是他想要保护的黎民百姓,他哭的是自己无能。
谢陵瑜悲从心来,像是找到了泄的出口,扑上去抱住青丘玦,哭的毫无形象可言,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青丘玦这次没有笑,心口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情愫,他垂眸叫人看不出情绪,手上却一点点收紧,将谢陵瑜揽进怀里。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林间的微风也吹不去燥意。
青丘玦突然深吸一口气,将头埋进谢陵瑜颈窝,语气里带上了点自暴自弃,“别哭了。”
哭的人心都乱了。
好在谢陵瑜没让他沉思更多,很快便止住了泪意,接近傍晚,云霞将天边染成一片暖色,他们将骨灰撒在落梅山,而后风卷起,掠过每一个角落。
京城的圣旨终于姗姗来迟,谢陵瑜也回信将一切说明,日子一天天过去,百姓与官员间的关系势如水火,唯恐下一刻就打破这份脆弱的平静。
谢陵瑜以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内外大小的事务都要经他之手,孙黔已经控制住南凌城内,各地的瘟疫也得到了极大缓解。
这天,镇内又暴动了一波小小的动乱,谢陵瑜原先不知,还是仆人说漏了嘴,他才缓过劲儿来,那仆人结结巴巴的还想掩饰,“也,也不是多大的事……青公子也是想帮衬着……”
大家都知道谢陵瑜身边的这位随从与之更像是知己,此人生性腼腆,但头脑灵活,帮了不少忙,左右又不会害人,他们也愿意听这位青公子的话。
谢陵瑜自然是不信,一番逼问下才得知,原来诸多琐事都是青丘玦帮忙解决的,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忙的焦头烂额时得以喘息。
他的事可不比自己少,每天却像没事人一样,但又好像都有迹可循,一些被忽略的细节被再次忆起,谢陵瑜心头五味杂陈。
一种暖融融的感觉在心里化开,心跳也在彰显存在,他最后只得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隐瞒,让他没办法生气。
“罢了。”
良久,他一拂袖,转身问了小厮青公子在何处,直奔那处而去。
楼。
谢陵瑜透过半开的窗扉,看见青丘玦手中拿着医书,他身边围着一圈郎中,鹿回也破天荒的从镇西过来了,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静静的看着里头热热闹闹的,驻足看了片刻,迫切的心情缓了下来,谢陵瑜几乎专注的看着人群中气度不凡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上几分促局。
迈出的脚步慢慢缩了回来,他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独自悄悄离开,青色的衣袂在拐角处一晃而过。
下一刻,青丘玦自医书中抬头,若有若无的朝那里看了一眼。
藤蔓顺着镇西的围墙一直延伸到房顶,但早已经无暇顾及,瘟疫的危险期悄然而至,没能熬过的百姓相继长眠,落梅山的火光昼夜不歇,犹如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谢陵瑜下巴上长出青渣,眉间愁绪不散,青丘玦整日不见人,从一开始的夜不归宿到后来直接在楼住下,谢陵瑜不放心的去看过几眼,瞧着还行便也没管。
过了半月左右,朝廷人马才慢悠悠赶到了南凌城,将卢知府与南凌城主押送大牢,城中怨声载道,讽刺当今圣上的说书人随处可见,一回合下来赢得不少叫好,就连孩童唱着稚嫩的曲调都在暗讽朝廷无能。
他们远在繁镇,倒也能听到些风言风语,权当听个开心,不予置评。
好在阴郁的乌云终于散去了些,倾泻出一片亮光愈烈,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早已忘记了一夜无梦是何感觉,只知道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终于在某天天光乍现时,等来了一纸浸透无数心血的药方。
那天清晨,大半镇上的百姓都被吵醒了。
镇中楼传来声嘶力竭的又哭又笑,很是吵闹,亮了一夜的烛火在他们的吼叫声中悄然熄灭。
黎明已至,天亮了。
第7o章再无瘟疫
刘府院中。
屋内,谢陵瑜和衣而眠,身边依旧没有那个温热的躯体,让他得以酣然入睡,他辗转反侧,索性起身提静心,不知觉已然天明。
突然,一阵熟悉脚步声响起,门被推开,他抬眼猝不及防的看见了心中惦记的人。
青丘玦背着光站在门口,细细看着执之人,半晌才泄出些许笑意,“药方有了。”
——我回来了。
谢陵瑜眼眸清亮,此刻微微瞪圆了眼,毛落下,墨汁染上了一身青袍,似水墨丹青般素雅,他顾不上去管,疾步上前想要拥抱青丘玦,却突然有些犹豫。
双手不尴不尬的伸着,好在有人握住他的手腕,青丘玦整日泡在楼,染上了淡淡的药草味,谢陵瑜忍不住小心的吸了几下,手拥住他的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贪恋姿态。
青丘玦垂眸,手上力道紧了几分,微弱的晨光在此景下显得有些暧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