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开的女友家是在这个城市的西头,上个世纪这里是国有纺织厂的家属区,一大片的新村楼连在一起,多数人都是认识的。所以此时才能聚集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臆想的能力是无穷的,不要看三姑六婆七叔八爷的年纪大,他们的想象力结合起人生经验足以让年轻一代汗颜。
蕾韵在人群中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听到不下十二个版本的跳楼原由。从情感纠纷到争风吃醋,从聘金不足到以势压人,从三角恋到多角恋,从异性恋到同性恋,她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在这群人的话题还没从人人转到人兽的时候,崩溃退走。
远远地见他正一边和警察说话一边走来,她赶紧迎了上去,“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抿着唇,只是摇头。
倒是一边的警察忍不住开口问,“你是家属吗?”
“呃,算是吧。”蕾韵怎么也不想说自己是他妹妹,哪怕是继妹。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嘛?”警察有些不可思议,“你和楼上那活宝什么关系啊?”
“他爸娶了我妈。”
警察点点头,“那家长呢?怎么就你来?”
“他们在国外,赶不回来。警察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蕾韵见他半天不回答不由有些着急。
“就这么回事,闹自杀呗,什么要求也没提,光在那里哭啊嚎啊的。”警察脸上有些不耐烦,“都闹了仨小时了,那么多人陪他在上面喝着西北风,一大老爷们儿哭哭唧唧的说半天我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蕾韵囧了囧,听着楼上又一阵的哭号,就像是在半夜嚎春的野猫一样歇斯底里。不由倒退两步,往上看去。发现刚才还站在楼边上的袁开此时竟然坐在了边缘处,他竟然还是只是穿着保暖内衣,只见他那麻杆一样的小细腿儿挂在边上还一抖一抖地。从下往上看,这家伙还在不停地抹着眼泪,时不时干嚎两声。
“他的情绪还是比较激动的,刚才他女朋友上去了,被他骂下来了。”警察用手在眼上搭了个蓬,“你是家属,你上去劝劝吧,”
蕾韵心里嘀咕着想他能把宝贝女友骂下来,她上去还管用?可这个时候她是退避不得的,再不喜欢袁开,再不想趟这滩浑水,上面坐的是她继父的独生子,也是条人命,她不能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握着她的手,往后拖一拖。她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似乎堆满了不赞同,便对着他咬耳朵,“我就上去看看,没事的。”
他往上看了看,眼里毫不掩饰厌恶,“无事生非。”
她扑地一声笑出来,“我都习惯了,每年都会来几次,只是这次比较厉害罢了。”
老式的新村楼不过六七层的高度,从下往上算不超过二十来米高,蕾韵拉着他爬上了天台。在天台入口看到了袁开的宝贝女友小英,蕾韵冲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那知她一见蕾韵就急吼吼地冲了过来,炒豆子一样地劈哩啪啦,“你家人是怎么回事啊?他爸怎么没来?他就一个儿子要跳楼了他不来?就让你来?他是什么个意思哟?”
蕾韵也没好气,“他们在国外,一时赶不回来。你嚷什么嚷,我还没问你呢,好好在你家过年怎么突然要跳楼了?你对他干什么了你?”
小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他们在国外?大过年的他爹撇下宝贝儿子到国外去了?哪有这么荒唐的事?太过份了!”她怨毒的眼神来回看着蕾韵,“这还真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我呸,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了!”蕾韵此时也顾不得他在身边了,一甩手就叉起腰,“你当自己是哪根葱啊?”
小英被气得脸直发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蕾韵也不甩她,直直掠过她往天台上去。到了楼上就觉得一阵子冷风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一秒,厚实的西服外套就盖了过来,他挡在她面前替她扣好了扣子,“你穿得太少了。”他脸上还是有着不快,可更多的是心疼。
她笑了,踮脚在他嘴上亲了一记。
天台上也站着不少的人,有警察也有消防兵,还有穿着家居服加个羽绒服脚上还趿着家用棉拖的人,想来可能是这幢楼的居民趁着地利之便来看热闹的。
上面的警察一见跟着他们上来的警察就冲他们比手势,“嗳,范卡,去拿瓶烧酒来。”
跟在蕾韵身边的警察抻着脖子嚷,“老牛你丫的,老子冻得半死你还管我要酒喝?”
“滚你的,是那小子要喝。”老牛比了比后面,“快去拿!”
叫范卡的警察摸着鼻子瞪了对方一眼,“还真会享受,这么多人陪着他喝西北风,他倒要烧酒喝。”正在迈步走呢,却见刚拉上来的小丫头挡在面前,不由烦了,“你这一家子都来添乱的吧,挡这做什么?一边去。”
“别拿给他。”
“什么?”
“这家伙没什么酒量又爱逞能,最喜欢着瓶吹,要是吹一瓶烧酒下肚,下不下楼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蕾韵很认真地说道,“你看着吧,这家伙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穿这种衣服能在这里扛三个小时是他的极限了。你且看着,再熬上半小时他非乖乖滚下来不可。”
范卡看看她,再扭头看看坐在楼体边缘那穿着灰色保暖内衣销魂的小身板一眼,略带狐疑地问道,“你能保证?”
“以我对他的了解,错不了的。”蕾韵的手指在口袋里和他的手指交握,“这家伙的极限在哪里,我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