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在纸上落下一些笔划。
对不起。
然后他抬头,眼睛亮亮的,朝许愿和围在自己身边的其他同事们看过去,清澈的目光环视一圈,最后慢慢落在王辉身上。
王辉哗啦哭出来:“我给你买了一箱米线,就放在法医室里,你什么时候回来把米线领走。”
陆祁摇头。
闭上眼睛,又睁开,一滴眼泪滑落在枕边。
许愿咬着牙站起来,转身离开病房,于是其他人也跟着他出去。
他们识相地让王辉一个人留在这儿,所有人都去外面的走廊上站着。
没有人看见王辉是怎么弯下腰去亲吻他的心上人额角的,没有人看见陆祁是怎么流着泪回应的。
没有人看见这场独属于他们的告别,没有人看见这副美丽而哀伤的画面,除了在场的护士。
也没有人看见王辉是怎么悲哀地直起身子的。
后来报警器发出一阵尖锐而嘶哑的长鸣,住院医冲进了病房。
“十点二十七分,确认死亡。”
事情发生得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陆祁的遗言是他写在纸上的那句对不起。
许愿与江驰不约而同地想——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陆祁对不起的人或事,该说对不起的,是那些残忍歹毒的毒贩。
窗外雨停了,久违的阳光洒下来,穿过窗棂,洒在陆祁的尸体上。
病床边围了一圈人,以冯忠实为首,所有人向陆祁默哀。
陆祁被毒贩从大年初三一直活生生折磨到次年的三月,也许是很疼的,毒瘾和无数的鞭打,不断在陆祁身上留下屈辱的烙印,不断践踏他作为警察的尊严和信仰。其实死亡无非是最好的归宿,起码对于陆祁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来说,壮烈地死去,远远高于屈辱地活着。
他们的眼泪再次慢慢爬下来,王辉连鼻涕泡都涌了出来。
他们干这行的,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是为战友流的。
“一路走好。”许愿喃喃,伸手替陆祁盖上白布。
陆风引远远地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心如刀割。
弟弟死了,他忙于工作没见到最后一面。
——“陆医生,25床有情况。”护士在走廊上叫住陆风引。
陆风引收拾干净情绪,微笑:“来了。”
禁毒支队,再次痛失一位战友。
但他们的任务还得继续下去。
“抓到陈皮,”许愿定定地说,“为陆祁报仇。”
陆祁的葬礼安排在3月12日植树节的那天。
他的身体被烧成了灰,储存在殡仪馆里,然后被队里的人小心地护着,从殡仪馆,接回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