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呼吸轻滞,净尘师太搁下茶盏,冲她招手:“来罢。”
后殿之中设有一张长榻,长榻无扶手无靠背,跟荐福寺中病人们睡的长竹床相似,榻边摆放着针具,水盆,毛巾。虽日光清澄,但殿内还是点起了烛火增加照明。
裴忌已然沐过浴,只穿着中衣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通身散发出水气和薄荷叶的清凉气味。
朝华倏地脚步一顿,净尘师太扭头看了她一眼,她便抬步往前。
裴忌发间还在滴水,本来只是师太为他施针,他是不用洗澡的。可这些日子天气渐热,他怕身上有汗味,被她闻到总归不雅。
看见她面上泛红,脚步迟疑的时候,裴忌略勾起唇角。
没想到下一刻,他就听她说:“师父,我要取我的医箱来,里面有我的手记笔录。”
突然要出门七天,朝华当然带着医箱,不说医箱了,她发间还簪着特制的花簪长针。只是没想到,他们见面不过一个时辰,还当真用上了。
她将披拂在身后的长发几把扎成辫子,又将宽袖卷起来,露出细白手腕。
取出手扎毛笔,飞快就在纸页上画出人形:“请问师父要扎几处穴位?可有歌诀?”
净尘师太满意点头:“有。”把早已写下的针灸歌诀递给她。
朝华飞快扫过,在纸页上画上穴位图,站到净尘师太的身侧,满面肃容:“请师父起针罢。”
裴忌不意她这么快就能适应,这会儿扭捏的反而成了他,薄毯直盖到大腿。
还被净尘师太说:“拉上去点儿。”
裴忌吸了口气,把毯子往上拉了一截,依旧将大半身体盖得严严实实。
净尘师太掀开他的裤管,和颜对朝华道:“看清楚了。”
朝华目不转睛,哪里还顾得上看裴忌一眼。
裴忌洗澡梳头,还特意往浴桶里添了薄荷叶的功夫全都白做了,她眼里此刻根本没有他的脸,只有他的腿。
朝华不看他,他却在看朝华。
见她一脸认真,目不转瞬,时不时低头在手扎上写上什么。
指节如玉,指甲上还染画着淡淡的指花。
未求
华枝春怀愫
“人足上有几条经络?”净尘师太发问。
“人足上有三阴经,三阳经,六条经络。”朝华稍加思索,便立时回答。
她们已有一年半不曾见面,也一年半没授业,不意再见第一面师父就考问她基础功课。
净尘师太颔首,她刚才看见朝华在纸上画的图形,穴道筋脉都是对的。
跟着净尘师太将指尖指向裴忌腿上伤处:“这一处是世子当年摔马的旧伤。”年深日久伤口早已经愈合,小腿上却留下两道长长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