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记得。
在最相爱时,周霁川也曾缠绵地用胡茬蹭她,两人滚进洁白的床褥中,在阳光正好时一同蜷缩在躺椅上看书,那样的时光缓慢而幸福。
正是因为真正相爱过,才会心痛。
如果不是因为周霁川的狠心,如果不是他连亲生女儿都不救,温妤不会做到这一步。
他变心,他的谋算,她都可以既往不咎。
唯有米莉。
她是他的女儿,他对米莉见死不救,是温妤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和仇恨。
周霁川看着米莉长大,从一个小婴儿到学会走路,她在手工课上做了爸爸妈妈模样的剪纸,裱了框,挂在自己的房间。
她见不到爸爸时,便看着剪影发呆,她一直知道爸爸不喜欢她,在周霁川面前总是小心翼翼。
两岁的生日,她向着蜡烛许愿可以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可即便是生日那天,周霁川都不在,他在陪霍翩翩。
“我当然知道。”
不光是她自己吃不饱饭过,那样的苦日子,米莉熬了三年,熬到没钱做手术,死在医院。
“你不知道。”周霁川冷笑,“你是季大小姐,一生下来就受尽宠爱,吃穿都是最好的,你又怎么会懂得我为什么要走到今天,又为什么要咎由自取,你爱过我吗?没有吧,在你眼里的我只是乞丐。”
这话,结婚后的周霁川也说过。
那是在一次激烈的争吵过后,他摔碎了床头的结婚照,抓着温妤的手,目眦欲裂地质问:“季温妤,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是乞丐,我要你难道还要求你不成?”
那天他不过是看到温妤和结婚前的一个追求者一起喝了杯咖啡。
回来后便大吵大闹,砸坏满屋的东西,不光强迫了她,还在事后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害的那人家破人亡。
他们为此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祖母将滚烫的茶水泼到温妤手背上,周霁川见了,都是不闻不问。
婚后多少个夜晚,温妤无声掉着泪,服了软,面对的却还是周霁川的冷脸和沉默。
他们之间,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乞丐?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温妤握着伞柄的手渐渐发麻,眼圈晕出了泪,她确信自己不爱周霁川了,但对那段错误的婚姻和选择,还是投入了无法忽视的感情。
“你爱过我吗?在飞机失事的受害者名单上看到首富孤女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打算利用了我呢?”
这话她终于可以问出口了。
“周霁川,那时候我才八岁,失去了父母,我看到你失魂落魄站在受害者家属人群里,我真的以为……我们是同类。”
她嗤笑,抹去泪,“但其实,我只是你的猎物,你教我折飞机,每次我躲起来哭你总能找到我,自己在周家不好过,还攒钱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前几年我骑马差点被摔,你不顾性命救我……这些,都是假的,对吗?”
周霁川的沉默便已经是答案。
没人知道她曾经有多爱周霁川,爱到肯贡献自己的所有遗产,跟家里决裂,不管不顾嫁他,为他生女,为他照顾痴呆的祖母。
这都是温妤心甘情愿,她无怨无悔。
但米莉的性命,米莉的仇,她忘不了。
“你是因为知道了这些,所以……”
“不是。”温妤打断他,目光中是湮灭的仇恨,“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因为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