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大和尚沉默,端起茶,手掌颤抖。
茶汤欲要喝下,却根本端不起来。
最后长叹息,已无言,放下了茶盏,起身袖袍沾湿了一半,只是双手合十,道:
“真人,好道心!”
“据说,佛祖曾经短暂出现于菩提树下而后消失,不曾出世,只道出了佛门最基础的理论,这便是其中之一,万物都囊括在四谛里面,所以传闻地藏王菩萨有一坐骑,就唤作谛听】,意思是听四谛】的意思,可以听到世界一切苦一切欲一切道。”
正要继续说下去,忽而一顿。
亦或者说,几乎是全部的人都抬起头来。
整个城池都翻沸起来了,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西方,明明还不到中午,可是突然西边却翻腾起来了大片大片的霞光,可虽然是霞光,却是大片的赤色,殷红如血一般的,中州府城之中的佛寺佛钟无风而动,敲响一十八声,那大和尚怔住许久,手掌颤抖,忽而——
他手中的珠串散开,佛珠落了一地。
在这如血霞光下,那佛字满是殷红。
大和尚沉默许久,呢喃道:
“有佛。”
“寂灭了……?”
“可不可以教教我?!”
老道士手中的一卷道经直接敲击在明心的头顶,让小道士啊呀一声,满脸埋怨看着老师。
老道士瞪了他一眼,道:“你的元神不够,元气也驳杂,基础还没有打牢,就想要做这样的事情吗?岂不是好高骛远?!”
小道士明心惆怅遗憾。
少年道人温和笑了下,没有接话,这毕竟是敖流老先生的法门,未得允许,不可轻传。
道观在这中洲府城稍高的地方,他站在这道观高处远眺,能将大半的城池都收入眼底,只此刻却多少有些遗憾的,可惜自己的修为不够,若是有先天一炁的境界,便可以将这雄黄水化作水龙水蛇一般的模样,而后腾起入云间,自可以落雨而下,不过是一日功夫便可以将府城下一遍雨。
现在却不行。
修为不够,做不得如此事情。
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拿着水桶去洒水。
小道士明心听到可以不用作功课,连忙自告奋勇,他也是养出气机的,力气足够。
这水桶颇大,能放入一人进去,老道士说,小时候的小道士便是被他抱着在这大水桶里面浸湿了洗澡的,小道士明心提着水桶,齐无惑以控制元气的方式控制水流,洒落的时候也不至于浪费太多,当这一桶水耗尽的时候,已走到了街道的尾巴处,见到了昨日的施粥摊位仍旧还在。
还有大和尚搭起来了棚子,用来接诊病人。
齐无惑微微讶异,却是看到那和尚是个熟人,正是之前追得那位算命先生一口气跑到了平康坊青楼里面的那位僧人,那大和尚也认出了齐无惑,微笑颔示意少年稍等,而后帮着一位病人诊治,取出药物递过去,温和吩咐了服药的禁忌,这才起身过来。
双手合十,嗓音温和道:“贫僧见过小道长,又见面了。”
齐无惑以道家的方式回礼,道:“大师这是……”
大和尚回答道:“是因为近日里疫病横行,贫僧只好放了那家伙一马,先来此坐诊了。”
他是个看上去很温和的和尚,听得周围咳嗽声音,双手合十垂眸叹息道:
“慈悲,慈悲。”
“众生皆苦。”
“那算命的家伙可以稍后再抓,贫僧可以等的,但是许多人的疾病不可以拖。”
“大不了让他先跑,贫僧之后再追过去就是了。”
“啊,小友你要吃点东西吗?我这里有烘干后的黄豆,味道是很好的。”
少年道人接过黄豆,递给了小明心,道:“众生皆苦?”
大和尚点了点头,道:“是啊……小道长可曾听闻过佛门最基本的道理么?”
齐无惑回答道:“不知,还请大师见教。”
大和尚一边煮着粗茶,一边道:“佛门最基本的观念,名为四谛。”
“便是苦集灭道死者,其中四谛最基础的观念里面,最基础的一点便是苦谛】,名人世间一切皆苦,虽然有繁华美好,可是美好总是短暂,青春年华健硕,但是转瞬就要苍老,春日美好,可是立刻便是酷暑,花开灿烂,旋即便是花落,如是而已……”
少年道人若有所思,自语道:“苦谛?”
他顺着和尚的视线看去,看到眼前的一幕幕。
旋即摇了摇头,道:“我却觉得不是这样。”
“虽然花落,可是终究曾经开放;青春岁月自是美好,逐渐年长又何曾苦楚?”
“大师说花落是苦,不过是因为贪恋于开放的美好;说年岁渐长是苦楚,不过是希望永远年少。”
“所谓的苦谛】,说人世间众生皆苦,不过是因为对于这众生太过于卷恋了吧?”
少年道人慨叹道:
“提出这苦谛的那个人应该很是温柔的吧?我好像从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