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今的睿王呢?”褚雪镜看着他,千里相和那些龙瑾人一样,把自己裹得很严实,除去面容有遮挡,就连手指也是戴着手套,“如今在金陵的睿王,是谁?”
千里相却不想再说,他站起身,缓缓道:“你的血是药引,整整十一年,钟离珠兰都在不断取你的血,上供到郑家,再由郑家交到我手里,维系着整个龙瑾的运转,褚姑娘,你功不可没。”
可现在他堂而皇之全部告诉了她,说明他不再需要她的血,囚禁她……可能是要杀了她,也可能是所图更多的东西。
“那褚玉霜呢?她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褚雪镜知道千里相不会说出更多了,尽可能多问出一些,“还有郑家,他们干的可不止取血这一件事。”
“药医谷穷途末路,他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人维稳,所以有了褚玉霜,”千里相垂下眼皮,他的眼睛像没有感情的琉璃珠,在暗色和火光间明灭闪烁,“至于其他的,褚姑娘,其他的事情和你无关,本尊没必要告知。”
他说完淡淡瞥了守在门口的钟远文一眼,推开门留下一句“今夜是最后一次取血,本尊用来龙去脉和钟远文和你交换,很划算的,钟离小姐。”后,扬长而去。
栅门留出一条缝,先前看守的人很快回到自己本该在的位置,钟远文沉默着走进,无甚表情道:“你找我什么事?”
*“驾——”马蹄下尘土飞扬,卫北临等人的马匹停在镇北王府时已是深夜,整个北境城却灯火明亮,隐隐可闻哀戚哭嚎。
“阿临,”柯夫人提前得到消息和卫南亭在府门前等候,见他下马立刻迎了上来,“荒真那边如何,都解决好了吗?还有小镜……”
“差不多了,还有余党蒙潼能撑住。”卫北临确认过两人无事,便匆忙道,“进去说罢。”
卫北临早可以独当一面,柯夫人连连点头,目光不禁瞥向他身后跟着的一个生面孔——她能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可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城中突发瘟疫,容德和城内大部分的医师都赶去了城南。”事态紧急,柯夫人来不及问,只能先说要事,“我觉得这场瘟疫来得蹊跷,恐怕和戈瓦脱不了干系。”
而且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在卫北临离开北境城、被绊在荒真时出了这档子事,怕是调虎离山。
“容德怎么说?”卫北临扶着柯夫人让她坐下,柯夫人沉了口气,道:“容德说此次瘟疫不容小觑,有些像…当年抚州一疫,他说可能要借小镜……可小镜失踪了,正宁药铺也被人烧了,我……”
短短几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卫北临没有问柯夫人她模糊的字眼,只道:“阿雪目前还算安全。”
如果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最重要的,便是先将罪魁祸首抓出来。卫北临抿了抿唇,却听有人先道:“瘟疫一事先交由贫道罢。”
柯夫人闻声看向那人,方才被她刻意忽略的熟悉感重新卷来,她转眼看向儿子,疑惑道:“这位是……?”
卫北临眸光落在崔瑾天身上,只说:“您自己说吧。”
崔瑾天浅浅笑了一下,朝柯夫人颔首道:“贫道静无,修道前俗名为——崔瑾天。”
柯夫人倏地站起来,几乎是下意识上前两步,“你说你是谁?”
崔瑾天?一个抛妻弃女的负心人还敢重新进她镇北王府来?!
柯夫人指尖发颤,少见地抬起手指向他,怒目道:“王府不欢迎你,从这里滚出去!”
“娘……”卫北临见事态有变,只得拉住柯夫人低声安抚道,“他是阿雪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又怎样?”柯夫人已红了眼眶,食指仍指着那依旧面色平淡的人,“他管过小镜吗?小镜在金陵吃了这么多苦,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会让小镜认贼作母?!”
“是我的错。”崔瑾天缓声道,“我的确对不起小镜,但眼下城中瘟疫一事更需要我,抚州发生瘟疫时是我和苏木一同去的,或许我能帮上忙。”
除了要找幕后黑手,扼制疫情同等重要,卫北临知道柯夫人不会是公私不分之人,直接道:
“好运,带…带静无禅师去城南找容德。”崔瑾天行礼告别,临走前道:“千里相已经按捺不住了,王爷,今夜必须救出小镜。”
卫北临颔首应下,语速飞快地对柯夫人交代,“这场瘟疫很可能是戈瓦和龙瑾联合所为,阿雪的境遇很危险,儿子必须去找她——娘,北境城先交给你了。”
他来不及再去安排父亲旧部,多耽搁一分一秒,褚雪镜就会深陷险境一分,他要万无一失,保证褚雪镜全须全尾回来。
柯夫人自然听出事情之紧急,孩子们有计划,她要做的就是不拖后腿。得到柯夫人的肯定后,卫北临又将何骞安排回北境军营,旋即独自驾马去往朝天狱。
鬼女被劫狱时,他便让暗侍跟踪,但龙瑾那群人太过警惕,他们只得到了一半线索。
而剩下的一半,只有狱中的钟远文能给他答案。
尾曲(三)抽尽她的血
一个长年具有取血经验的组织,早在这么多年研究出了一套最适合他们使用的取血用具及体系。
褚雪镜冷眼瞧着他们忙里忙外,“牢房”已被烛火照得十分亮堂,各种奇怪的器具摆在她面前,甚至有——
她怔怔望着临时搬来的几案上放着的事物。
尖锐细长,像针一样,却又和平常的绣花针不同。
原来……原来这么多年钟离珠兰都是用这种法子取她的血,针头不比刀刃,会在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每次她发病晕厥,手背或臂肘处都会有细小的疤,那时钟离珠兰告诉她,那是她长年喝药留下的身体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