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泛黄的信纸上只留下了
一首诗,短短几行,寥寥数字,述尽了南朝的绝美风光。
晓光暮色尽,烟雨未晴天。
江南百景好,行人莫急归。
我将纸张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除这首诗外,别说是字了,就连个像样的标记也没有。
可这分明就是金菊的笔迹,是从洛京送出来的书信。
如此费尽心思,千里迢迢地送来建康,却只是描景抒情,赞扬南朝风光,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我问姝婉,“只有这一封信?”
姝婉点点头,疑惑道:“殿下,是这信有什么古怪吗?”
我兀自摇摇头,“没什么,寻常风景诗罢了。”
姝婉宽心笑了笑,边替我点上烛火,边道:“奴婢也说,这写诗人的文采定然了得,只这简简单单四句话,便把建康的风貌诉说得淋漓尽致。”
“想来他定是来过建康的,不然怎还会舍不得走了呢。”
来过建康……
舍不得走……
姝婉的话在我耳边盘旋,我盯着桌上微微闪烁的火光发呆,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
我曾听皇兄说过,晃儿因出生在晨光微熹,暖阳当空的清晨,才用了一个“晃”字。
所谓“晃”,既是明亮,也是照耀。
皇兄希望这个孩子能像太阳一般,光耀世间,照亮整个大魏。
而这个“晃”字,分明还有另一层意思。
那便是日光,是破晓时的日光。
长庚伴月“我只要我的玉兰……
金菊只用了一首诗,便将此刻洛京的危机和盘托出。
这首诗乍一看是在写南朝美景,可实际上却是说洛京所面临的困境。
破晓时的日光像日落时的暮色一样即将耗尽,烟雨笼罩下的晴天尚且还遥未可及,美丽的江南纵有上百种美好的风景,行路在外的旅人再也不用急回去。
金菊这是在告诫我,告诫我大魏的朝堂已然变了天,而我,只有待在建康才是最安全的。
可我怎能对大魏袖手旁观,又怎能对晃儿不闻不问?
上一世,我是个孤女,没有父母家人,也没有家,也从来不知亲缘的可贵。
这一世,我好不容易有了亲人,也有了家,我再也不想失去。
大魏是我的家,洛京是我的家,我怎能抛下我的家,仍由它自生自灭,满目疮痍。
不行,我要回去!
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洛京。
除了刘起,我所有珍重的人都在那里。
而刘起,只要他还在建康,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没有后顾之忧。
夜深了,我同姝婉刚睡下,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我下床披了身外袍,转头见姝婉睡得正酣,弯腰替她掖紧了被角。
我缓步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隙,抬头就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