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并非只是我的无端猜测,谢沉鱼就是最好的证据。
孟清玄曾说,当年以刘起为首的一众将士舍命攻下建康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恭迎身在浔阳的平东王刘襄入主紫宫。
刘襄登基之后,整顿吏治,开源节流,劝课农桑,轻徭薄税,大宋从此焕发了新的生机。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都少不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刘起。
宋主刘襄感念他为大宋社稷做出的贡献,但他到底是投过魏的人,又怎能不起疑心?
若有他日,刘起会不会踏上他父亲丹阳王刘陆的老路,举家拖口叛至大魏,尚无定数。
还是要捆住他,想方设法也要捆住他。
只有捆住他,只有有了牵挂,他才会毕生效忠大宋,赤诚忠心,肝脑涂地。
所以,又是赐婚。
就如当年大魏高祖文皇帝那样,宋主刘襄能想到的唯一计策,便只剩这一样。
看似嘉奖,实则捆绑。
这帝王权术,算是给他们玩明白了。
可这赐的还不能是旁人,必须得是自己人才是,只有自己人最可靠,也只有自己人才能帮着自己人。
去监视他、去摸清他,像一双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紧盯他。
而谢沉鱼,就是这么一双眼睛,一双背靠宋主,死死咬住他不放的眼睛。
一旦有个行差踏错,这双眼睛必能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便是功臣的下场,正因为功高震主,才不得不防。
孟清玄的一番话叫我感慨万千,我竟从未想过,纵使他身处建康,贵为战神之王,亦是如同从前在洛京一般,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而我又怎能忍心,再将他拖累。
昨夜的那番同心合意,蚀骨柔情,说到底,不过是场精心编造的梦境。
我知道他在骗我,怪就怪,他与我是同一类人。
我太了解他了,像是了解自己那般了解他。
他说他想通了,他不能没有我。
他哪是想通了,他分明是在哄骗我跟他回去。
不过,若换作是我,也是一样的。
纵是用骗的、用哄的、哪怕是捆是绑,我也会将他留在身边,绝不会容许他再离开我半步。
我深知他心中所想,若果真跟着他回了建康,他定会将我关在那处小院内,命人日夜严加看守,好叫我再没机会逃跑。
所以,我也骗了他。
说好要跟他回去的,却又再次丢下他,一人前行。
刘起虽然骗了我,但有一件事他却是说了真话。
宋人不会为魏人去牺牲,也不会为了魏人的天下卖命。
我无权这么做,他也一样。
向宋人借兵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本就不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也不该指望宋人来救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