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不是为我。”
裴展心里的堤坝彻底被冲翻,心里难受,又觉得好笑,敛眉对慈石道:“那你也大可告诉我啊。”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要杀了你吗?”慈石眼里的泪花映着摇曳的烛光,在眼里打转。
裴展推开慈石道:“好,我明白了。”
说完,煞红了眼,握紧飞鸿踏雪,整个人在颤抖。
“你的剑是我教的。”慈石双眼怒睁,抽出问天剑。
从没想到,两个人会刀剑相向,裴展阖上眼睛,半天,才问:“你给我的簪子,上面的毒。
“是我下的。”
“好。”裴展笑意盈盈的点点头,真的同屈同尘所说那样,毒草就养在院中。
抽剑前,裴展问道:“为什么要偷青玉散,还有,铜镜里到底掩盖了什么?”
慈石道:“你马上会明白。”
他从腰间取出一面铜镜,跟裴展手中的那一面本是一体,上面的纹样能合上来。
裴展手中那面,是吴虞乐师所赠,而慈石手里那面,又从何而来,便问道:“青灯阁秘宝,你怎会有?”
慈石并不言语,而是将铜镜抛给裴展,瞬间蓝光四溢,升空变大,浮现出画面。
是青灯阁覆灭那晚的景象,天降异象,红光弥漫天空,四地燃起巨火,大军紧逼城门,带头的就是慈石,那时候,只有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他一路高歌猛进,身后是浩浩荡荡一行人,火攻屠城,一时间血流成河,屠杀皇族百余人。
一个戴着臂钏的男婴在啼哭,伴着四处逃窜的众人的哀嚎,被慈石冷冷的抢夺过来,与生身父母分离。
下一秒,生身父母死于刀光剑影之下,慈石用尖利的声音喊道:“阁主已死,尔等追随我可免于一死。”
大殿上的众人侧目,看见已然倒下的阁主,沉默片刻,急火攻心口吐鲜血者大半,剩下的亦义勇赴死,一时间,恢复寂静,大殿上的血汇成河,一齐涌下高耸的台阶。
慈石带着众人,踩着鲜血,离开大殿,于长街尽头高呼:“阁主已死!”
瞬间青灯俱灭,整个天地蒙上灰暗,百姓高呼振臂,上前反抗,但怎么说,也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哪里斗得过刀光剑影。
一把火,全烧了,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
走出青灯阁的,只有疲惫不堪的军队和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
第二天,青灯阁一夜覆灭的消息瞬间传开,须辞台上多了个“父母遗弃”的孩子。
裴展看着一帧帧混杂着血与肉的画面,听着一声声震人心魄的哭喊声,牙齿咬着嘴唇,咬出了血。
原来自己,不是被人所弃的孩子,而是一个流离失所的孩子。
裴展涨红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慈石,原来,自己的父母是死于他之手,自己跟仇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二十年。
甚至对方还编造出谎言,让须辞台其他弟子远离自己,连他自己都信了,自己是一个灾星。
裴展拭去泪水,想到已逝的吴虞乐师,才明白,他为何舍命相救。还有慈石偷出青玉散,不过是为了炸毁宋在水石墓上的壁画。
那壁画,画的就是青灯阁破灭和自己身世之谜。
想不到,从中作梗的人,竟然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而他的计谋这样久远,久到策划到自己刚刚出世的时候。
裴展笑道:“你真是煞费苦心,做戏做了二十多年。”
慈石道:“对啊,二十年真快。”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飞鸿踏雪利剑出刃,宛若游龙,从慈石身旁绕转一周,不偏不倚的插进肩上,周遭地板上生出一道冰墙,喷溅的血水喷涌而出,落在冰面上瞬间结了痂。
慈石本想出刃相挡,却不想裴展这样突飞猛进,自己全然无法抵挡,不觉愣住一秒,点点头,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果然,青灯阁风水宝地最出天赋异禀之人。”
这话深深刺痛着裴展,这上天所赐的天元血,竟然给青灯阁带来覆灭之灾,心中一片沉痛,默念道:“青灯阁众生,今日我就要报仇雪恨!”
一瞬间,祠观内的烛光熄灭,祠门大开,万千冰雪席卷而来,化作飞鸿踏雪的双翼,插进慈石的胸膛,血水四溅,汩汩流出,一下又一下。
令裴展没想到的是,飞鸿踏雪是青灯阁秘宝,他是青灯阁阁主之子,是未来的掌门人,飞鸿踏雪无法杀死体内含天元血之人。
而慈石在假死的那晚,裴展给他灌了大量天元血,导致飞鸿踏雪只能伤他,而不能杀死他。
原来,他连这一层都算到了,裴展冷笑一声,觉得慈石愈发可怖了,他是算准了,自己会舍命相救,真是讽刺又可笑。
既然飞鸿踏雪杀不死他,那就先废了他,飞鸿踏雪不曾停下,一刀又一刀的来回刺向慈石,裴展倒是要看看,这血会不会流尽。
就在这时,只觉背后一凉,一股痛意袭来,裴展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怒意冲昏了头,让人钻了空子。
侧目一看,是喻平生。
裴展收回飞鸿踏雪,喻平生乘风一跃,来到慈石的身边,将血肉模糊的慈石抱在怀中,神色复杂,瞳孔幽深颤栗,低声轻唤:“兄长。”
慈石强忍住痛意,脸上浮现一丝久违的笑容,目光和熙,眸子如秋月,裴展一阵恍惚,这样的神色,许久未曾见到,片刻过后又觉得恶心。
慈石伸出手,捋了捋喻平生些许杂乱的发丝,回应他:“哎。”
喻平生少有的露出一分疼惜,攥紧慈石的手,抬眸望向裴展,阴森冷漠中带着一分期许,他缓缓道:“就是今晚,我便能还魂,与兄长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