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拼命地拍着我身后的门,撞得我脊背痛,我才从无尽的空白之中回到现实之中,我想站起来,才现双腿已经冻到失去知觉了,双手艰难地撑着移开抵着门的身体。
简丹推门进来,看我坐在地上,跟见了鬼似的:“心离,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赶紧扶我起来,坐到梳妆桌前。我看到镜子中陌生的自己,脸色煞白,双眼呆滞,像失了魂一样。一股暖流慢慢渗入我的双腿,我低头,看见简丹在运功帮我驱寒,过了一会儿,我的腿终于了有了知觉,我勉强地对她笑了笑。
简丹注视了我一阵,说:“你是不是看见了世子和安若素……”
脑中轰的一下,我想起了那些破碎的画面,赤裸而扭曲的身体、欢愉的汗水、安若素胜利的呻吟,沈默绝望的眼神……“不!”我抱着自己的头凄厉地喊了起来。
“心离,你冷静一点,听我说,”简丹用力拉开我的手,逼我直视着她:“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世子……”
我厉声喊着,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是春药!”简丹喊了出来,压过我的声音。
我愣住了。
“我检查过世子的房间,熏炉里没烧完的催情散,一定是安若素做的,你不要怪世子,他自己控制不了的。”简丹着急地解释,“这件事暂且放下,我来找你是因为安若素触动了无忧焰,沈默现在危在旦夕,你要考虑是否真要救他了。”
春药……危在旦夕……我断断续续地听着,这就是沈默的死地了?!我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我要去看看他。”说着便一头冲了出去。
“等等。”简丹在后面追了上来,“世子不在临风居,跟我走。”
踏月一路走向荒园,简丹一路跟我说着我离开沈默房间之后的事——我走之后不久,安若素便头凌乱、衣冠不整地从临风居奔了出来,哭哭啼啼地去找二夫人,说沈默把她怎么怎么了,二夫人听了怒不可遏,气冲冲地去找夫人找沈默对质,沈默一言不,夫人碍于事实摆在眼前,无奈答应让沈默纳安若素为妾。三个女人在沈默房里吵吵闹闹,突然,一直无声无闻的沈默突然吐血昏厥,吓坏了众人,二夫人见事情不妙,赶紧领着安若素走了。花婆婆得知沈默出事,吩咐简丹去通知长安侯,长安侯便让人将沈默带到了荒园。接下来的事就是简丹来通知我了。
荒园的冰窖里,我被眼前的景象吓着了,沈默正浸在一个木制浴桶里,暗红似血的液体没过他的肩膀,液体正汩汩地像煮滚的水一样冒着泡。更可怕的是,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从颈部到脸部,像烧红的碳,正滋滋地散着热气。他双眼紧闭,眉头凝成一团,不知道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我走近了一看,才现暗红色的液体是浸泡彼岸花所得的。“你们来了。”花婆婆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着我们。
“婆婆,世子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我怯怯地问。
“世子体内的无忧焰乃至阳之气,被安若素属阴的处子之血激了,阴阳相激,无忧焰如今已经由心脉涌向了全身的经脉,他的血液就像地底滚烫的熔岩一样,这股心火如果不灭下来,他就会被烧成焦炭。”花婆婆缓缓地吐出这个惊人的消息,“彼岸花乃地府唯一的灵花,守护着黄泉路上忘川河畔的灵魂,沾染了千万载的阴气,能暂时压制世子体内的烈焰。”
“我该怎么帮他?”我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手被烫了一下,触电般缩了回来。
花婆婆沉吟一阵,看了看简丹和我,说:“你体内流淌的是天地间至阴至寒之血,上次在救刘傅青时出了差错,所以才会造成寒毒作。要救世子,必须用到你这滴阴寒之血。”
我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是不是要和他换血,怎么换,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开始吧。”
花婆婆再度犹豫了,我认识她虽不久,但也从来没有看过她像今天这样婆妈过。过了一阵,她终于开口道:“不是换血,而是……需要你和世子,共赴巫山云雨。只有你们到达水乳交融的境界,才能彻底清除世子的无忧焰。”
“共赴巫山云雨……”我喃喃地重复着,“水乳交融……”我想过救沈默所付出的种种代价,甚至奉上性命,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奉上清白之身,我知道贞洁对这个时代女子意味着什么,尽管我有着另一个时空开明的思想,但是我的躯体是属于这个时空的,是一个未满十六年的身体。即便我前世活到了二十多岁,但我没有这样的经验,前世的我九年的美好青春,都交付给了对一个男人的等待……
“侯爷也知道救世子的方法,”花婆婆补充说,“他说,不要勉强你,让你自己选择。你还有两天的时间考虑。”
我想了想,又问:“我和世子……之后,他一定会变回正常人吗?”婆婆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会,而且,若是机缘巧合,世子甚至会记起前世的事。”
我又是一震,思绪飘得很远——他会记起前世的事,他会记起前世的事……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离开了荒园,走着走着,听见前方传来啪的一声,清脆无比。我赶紧缩了回头,躲在一边,听见两个声音,是沈黛和安若素。
沈黛愤恨地说:“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二哥,我真后悔我把你留下来。”
“……”安若素低声地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
“如果我二哥活不下来,你以为你还能圆你的当家主母梦吗,你这个愚蠢的女人!如果我二哥有什么事,我定不饶你!”沈黛狠狠地说,拂袖离去。
有只手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人敏捷地捂紧了我的嘴,说:“离姑娘,是映雪。”
我回过头,有几分惊喜地说:“映雪,你怎么来了。”
“姑……”她刚想说,我嘘了一声,借着夜色拉着她躲到附近僻静的浣衣房。
“姑娘,你还好吗,上次的伤好了吗?映雪回去后便被公子遣离京城办事了,没能来看姑娘。”映雪轻轻地说,“昨日返回京城,所以来看看姑娘。”
我好吗?我不好,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只能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那就好。”映雪也好看地笑了,“其实映雪今晚来,还有一事。公子已经知道姑娘在侯府的事,他让映雪告诉姑娘,请姑娘耐心等待,他会来接姑娘的。”
“什么?”我不懂。
“姑娘只消知道便好,其他的,等到姑娘和公子见面之日,一切自会知晓。”映雪搁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我。
躺在床上,脑子混沌不清。辰公子、刘傅青、沈默,甚至那个霸道的未婚夫,这些在这个时空遇见的颇为重要的人,都一一闪过眼前,身份神秘的辰公子,生死未卜的刘傅青,危在旦夕的沈默、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沈默我一定要救,但是一定要用这样的方法吗,而花婆婆最后的话却加剧了我的犹豫——沈默会记起前生事。记起前生事对沈默来说是好事吗?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进侯府和沈默纠缠不清,我即便证明了他的身份,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