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桃将吴田生留在了恩泉寺,独自一人返回了南市。
一夜未眠,此时他却丝毫不觉疲惫,反而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他那异于常人的能力与体格,此时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昨夜他似乎已经可以完全压制童续了,他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少年,他足以自保,足以护住他在乎的人……
足以复仇。
南市的坊门已经打开,一些食肆早早便开张开始做起了生意。曲桃心情颇好地买了些烙饼,拎着往回走去。
还未走到曲氏作坊门口,便见魏南河与恭良仪站在路旁等着他。
“曲兄,可安置妥当了?”魏南河关切问道。
曲桃笑着点点头:“暂时安置好了。昨夜有劳二位了。”
恭良仪这时却上前道:“童善人当真是你父亲?”
曲桃摇头:“只是童续一人之言,不足取信。”
恭良仪不解:“你不是已经取走了我的能力么,难道你看不到过去,不能洞悉真相?”
“似乎这件事,并不能,”当他听童续这样说的时候,他便试着往回探究,终是一无所获。曲桃叹道,“也许你所获存的并非全部,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恭良仪有些惊讶:“可我确实已经一丝一毫过往与未来都看不见了。”说罢,她蹙起秀气的眉心,莫非还有人与她和魏南河一样,身怀童善人的“馈赠”?
“那你知道缺了什么吗?”恭良仪问道。
“并不知道,只是我的感觉罢了。”曲桃道。
恭良仪明白曲桃所知并不比她多,因此现下也只能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搁置,作罢。
曲桃看到恭良仪略显失望的神色,小心问道:“昨夜多谢,不知你现在可还适应?”
恭良仪闻言,如实答道:“并不适应,能力在的时候嫌麻烦,现在没有了,反而觉得心中没底了。你看,昨夜我尚且能从宫中轻松离开,现在却难以回去了。”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但曲桃却很清楚,许天正一定会将此事瞒下。
他抬起手指,朝向恭良仪的眉心,便有一道舒缓的力量从恭良仪的印堂钻了进去,片刻之后,缓缓地在恭良仪体内安定下来。
曲桃又问:“现在好些了吗?”与魏南河一样,他将一部分力量退还给了恭良仪。
恭良仪凝神一看,目光竟一直飘去了曲氏作坊门口,她看见了曲氏作坊打开的大门,许天正并曲容与曲离都正坐在厅中,似是在等他们回去。
恭良仪心中欢喜:“我又能看到了?”
曲桃道:“你便留着吧,这些于我而言,少一分并无什么区别。”
恭良仪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那我便不道谢了。”
魏南河这时道:“好了,我看曲兄手里的饼都快凉了,快些回去吧,你们看了一夜的戏,难道不乏吗?”
恭良仪眨了眨眼:“不乏。”她想了想又道,“你对昨夜御史府之行有何感觉,你觉得御史他人如何?御史夫人又如何?”
魏南河搞不明白恭良仪为何突然如此问,但是昨夜他的注意力全在曲桃与他阿耶身上,还有旁边这位千金,御史与御史夫人在他眼中简直抽象得只剩下两个名衔。“能有什么感觉,他们长什么样子我都没看清。”
恭良仪点点头,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
几人于是一起往曲氏作坊走去。
曲桃如今自然是将魏南河与恭良仪的过往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既然魏南河已经不记得了,恭良仪自己也不提,他便更不需要开口。
有些事情,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
待走到门口,就见曲容已经等在了那里。她见到曲桃回来,面露喜色,迎上来道:“阿兄,你回来了!”
曲桃将坊门口买的烙饼晃了晃:“你们来得早,我买了一些吃的,一起吃吧。”
众人有几日未见了,这会儿坐在一起,谁都没有提昨夜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有生。
曲桃心中明白,许天正一定也明白。
就是不知道曲容她……她知道了没有。
许天正放下碗筷道:“这次来,主要是告知曲工一下,我欲带曲容、曲离离开东都,周游一段时日,今日特地带他二人来向你做个辞行。”
曲桃有些意外:“不知你们欲往何处?”
许天正道:“随心而至,顺其自然。”
曲桃对于许天正的回答并不在意,反正现在他若是想知道他们的去处,便一定可以知道。
于是他又像个兄长般叮嘱起来:“路上用什都带了么,多带几件衣物。”
曲容笑道:“我们之前也是在外行走的,阿兄放心。”
曲桃又道:“不知你们要去多久。”
曲离想了想,答道:“七夕之前,我们应能回来。”
曲容一听,红了脸,安静了片刻。
许天正亦点头:“并不会去太远的地方,七夕之前是能回来,我还想看东都的灯河呢。”
说完,许天正又看向恭良仪道:“我动身前,会送你回将军府。出行之事,你父母是不会答应的。”
恭良仪点点头,表示理解,起身向许天正行了一礼道:“奴多谢道长多日教导。”
许天正轻抚胡须,一段时日相处想来,他对这个将军府的千金还是比较满意的。此时他已能看出这个少女与之前的不同,也看到了少女之后那隐隐的命运,虽然仍有一丝遮蔽,但却没有多少影响了。各人自有造化,许天正心想,他本也不该插手。
临走时,许天正又看了看留在曲氏作坊的人,曲桃、魏南河、恭良仪、白月,以及罗珩。潜伏的先机在此时已经展露端倪,许天正却阻拦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