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是“表面上”,是因为秦霸又不傻,他虽然喜欢听好话,但也不可能因为别人说两句好话就忘了自己是谁。刘飞星的话说得冠冕堂皇,能帮助他安定人心,但也仅此而已,对红巾军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他需要的,是能够彻底解决这个心腹之患的办法。
所以,等公开的朝会结束,秦霸便又召集了心腹们,商讨对策。
奈何他的心腹们,大都是从行伍之间跟着他拼杀出来的兄弟,作战时能身先士卒、悍不畏死,但论起计谋来,就差得远了。秦霸也喜欢他们这样,因为只有这样,他们对自己才没有威胁,才没有可能背叛。
——踩着背刺雁孤云的功劳上位,秦霸当然会警惕自己周围的所有人,即便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会全然相信。
但好掌控有时候也意味着没用。
秦霸很清楚,自己需要一批文官。但因为自己没文化,他对那些读书人是有些敬畏的,很怕自己掌控不了他们。偏偏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文官们又大都矜傲,甚至敢指着他的鼻子骂,隐隐被戳中了心事的秦霸,才会不管不顾,大开杀戒。
虽然也经常后悔,但杀都杀了,又不可能回头,他便也只能摆出不屑一顾的姿态来。
如今还愿意来投他的,都是写想依附他谋取荣华富贵的家伙,真正有才华的寥寥无几。
刘飞星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脱颖而出,越来越被秦霸所倚重。他一没有兵,二出身并不比秦霸高多少,所以秦霸对他最放心。
果然,这一次,刘飞星也在其他人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提出了一个办法:联络其他藩镇,先对红巾军下手。
“以臣观之,凉州和江州,恐怕都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他对秦霸说,“陛下不如亲自致信一封,说服他们同攻洛州,待事成之后,三分天下,不愁他们不心动。”
秦霸微微皱眉,有点不满意“三分天下”的说法,但他也知道,自己能拿出来打动赵元睿和江州节度使田靖的筹码太少,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说服他们出兵。
而且承诺这种事,最终是否履行,还不是自己决定?
这么一想,秦霸也就暂时放开了,对刘飞星道,“多亏有爱卿为朕筹谋,便依你所言。”
然后叫人取了纸笔来,当即就在刘飞星的指点下写完了两封信,秘密派人送出——这种事,在成功之前,当然是要秘而不宣的。
解决了这件事,刘飞星便告退离开。秦霸见夜色已深,就叫他留宿宫中。
以前秦霸住在节度使行辕的时候,刘飞星是跟着他住的。如今秦霸搬进了宫里,竟也给他保留了一个住处,由此便可见秦霸对他的倚重与宠幸。
但即使如此,秦霸犹嫌有些不足——越是倚重刘飞星,他就越是不放心,越要将他更紧密地与自己的利益绑定在一起。
所以这一晚,回到后宫的秦霸,颇有些忧心忡忡。
虽然颜家想把颜繁塞进秦霸后宫的事被红巾军搅和了,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秦霸在云州采选后宫,一口气纳了十几个嫔妃,再加上从前征战之中掳来的和别人送的,他的后宫已经超过二十人,云州这座临时修建的小皇宫,都快装不下了。
如今最得秦霸宠爱的,是去年才进宫何珍妃。她出身云州本地的豪族何氏,为秦霸在云州的统治提供了不少便利,彼此之间利益勾连,所以一进宫就是个妃。但秦霸之所以宠爱她,还给了她“珍”这样的封号,却是因为这个女人既知书达理,又知情识趣,秦霸跟她相处时最愉快。
非要说的话,何珍妃就像一个女版的刘飞星,总能将秦霸的所思所想拿捏得死死的,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他都爱听,再加上床笫之间温柔婉转,自然很快就让秦霸非她不可。
此刻,秦霸就在她的宫中,何珍妃见他愁眉不展,自然要开口询问。
秦霸便叹道,“朕手下那么多人,唯独刘爱卿最体贴朕的心思,今日又立了一功,却不知该如何封赏他,因此烦恼。”
何珍妃是个有脑子的女人,自然不会问为什么不给他加官进爵——秦霸给刘飞星的权力很大,所以必须要压着不让他太快登上高位,否则就真的无法辖制他了。
为君者的心思,无非是辖制与平衡。
刘飞星在秦霸身边没有竞争对手,而秦霸也没有别的可以拿捏他的地方,这才是秦霸真正担心的。
何珍妃揣摩着秦霸的心意,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不由轻声道,“妾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霸知道她聪慧过人,就连对政事也颇有见地,此时开口,必不会无的放矢,便笑着道,“贤妻尽管说来。你我夫妻,难道还有不能说的话么?至于那主意能用不能用,朕自会分辨。”
“那妾就献丑了。”何珍妃绕到秦霸身后,一边替他按揉酸痛的肩颈处,一边和声细语道,“妾听说,刘大人家中只有一个老妻,连仆人都没几个。陛下既然看重他,何不多多地赠些仆人,再为他纳几房美妾?”
没有弱点,那就制造弱点,不能给他权势,那就给他金钱美人。
况且,送到刘飞星身边的人,还可以成为眼线,替他盯着对方。
秦霸享受着温柔乡,由己及人,不由恍然大悟,“朕倒是忘了这个。如此也容易,朕明日就叫人去安排。”
“唉。”何珍妃却又叹了一口气,“陛下日理万机,想不到此事也就罢了,妾能想到,想来旁人也能想到,刘大人既是陛下的爱臣,难道就没有人想这般讨好他?”
“爱妃所言甚是。”秦霸眯起眼睛道,“刘卿那样的性子,只怕一般的庸脂俗粉,都难以入眼。这却是难办了。”
何珍妃这才道,“陛下若是信得过,不如将此事交给妾来办?”
“哦?你预备怎么办?”
“妾家中还有个妹子,年方十五,生得雪肤花貌、聪明伶俐,正不知该配什么样的良人。若是刘大人那样的人物,想来爹娘妹妹都不会不愿。”何珍妃笑道。
谁知秦霸闻言,却握住她的手,问道,“你家中还有个妹妹,朕怎么不知?”
何珍妃脸上的笑意一僵,又被她迅速掩了过去,“她胆子小,是以很少出来见人。若是陛下想见,明日妾便召她入宫。”
……
凉州,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