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睿把玩着手中那枚正面印着数字壹,背面印着旗帜和明字的铜币,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节帅……”把东西送来的长史吴晔有些不忍地唤了一声。
赵元睿却眼睛都没抬一下,依旧看着手中的钱币,指腹摩挲着那个“明”字,低声到,“你们说,我是不是选错了?”
“节帅!”李长思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像是要阻止他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态度。
赵元睿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若那时我能当机立断,出兵洛州,或许局势就不会是现在这般了。一步慢步步慢,我们凉州,注定只会落在红巾军的后面。”
让红巾军占据洛州,是他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当时觉得洛州是四战之地,贸然占据,反而可能会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不如先观望一番。
谁能料到局势会变成今天这样?
秦霸按捺不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称帝,一下子就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反倒给了红巾军发展的机会。如今她们已经在洛州站稳脚跟,再说什么都晚了。
李长思听到这句话,气得一拍桌子,大声质问道,“那节帅是要率军归附那明月霜了?若果真如此,咱们也不必再说什么,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准备搬进洛京,做个富贵闲人便是!”
这一番举动,将旁边的吴晔和石芝吓了一大跳。
倒是赵元睿本人,一扫方才的颓唐,也拍着桌子大笑道,“哈哈哈,果然是李先生知我!”
他说着,长身而起,肃容道,“我赵元睿,若是愿意屈居他人之下,便也没有今日了。红巾军的确是个劲敌,不过越是如此,才越是能勾起我的斗志。这世界,总算不再那么无聊了。”
众人见他果然斗志昂扬,这才舒了一口气。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以赵元睿的经历来说,暂时落入下风,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打击。他这一路走来,一直都是在逆风翻盘,路却越走越顺——面对兄弟们是如此,面对亲生父亲是如此,红巾军当然也不会例外。
李长思笑道,“节帅可是已经有了打算?”
“是有个想法。”赵元睿走到正对着书案的墙边,仰头去看悬挂在那里的大黎舆图,片刻后笑道,“我猜,知道红巾军的动静,有个人一定比我更坐不住。”
李长思不由点头,“秦霸。”
“接下来先等等吧。”赵元睿的视线落在地图上,忍不住轻轻地握了一下拳,“看看秦霸愿不愿意动起来,为我制造一个机会。”
……
江州,宿城。
因为距离的缘故,红巾军的消息和秦霸的信,几乎是前后脚地送到江州节度使田靖的手中。
田靖当即将这两封消息一起传示幕僚与诸将。
江州行军司马王蔚出列道,“秦霸狼子野心,红巾军无君无父,这两者起了龃龉,当真是老天开眼。”
“那秦霸给大王送信,想必是要借重大王的声望。咱们也正好趁此机会,插手中原局势,也好叫天下英雄看看,我江州并非无人!”他手下第一大将马绪也道。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自从洛京生变之后,江州始终没什么动作,便是在观望天下局势变化,想找到一个能够介入的时机。
如今,他们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推官崔桓道,“诸位先别急着高兴。这秦霸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这封信虽然写得煽动力十足,但细细思量,就会发现他什么实在的承诺都没给,全都是在空口许愿。事后会否兑现诺言,可不好说。”
王蔚点头,“不错。我们江州距离洛州更远,他若是临场变卦,只怕鞭长莫及。”
“怕什么?”田靖得意一笑,“如今是他秦霸有求于我,条件自然任我来提。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事,我们江州人岂会输给旁人?”
众人一听,就知道他已经有了计划,便纷纷开口询问。
田靖引着他们走到舆图前,用手杖朝其中一处点了点,“我们江州离洛州远,无非是中间隔了个青州,道路不通。如今青州已经被秦霸打下来,就叫他用几座城池来交换江州出兵,诸位以为如何?”
“大王英明!”众人齐声赞道。
王蔚见状,便又拱手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是大王始终还差一个名分。”
“是极是极!”崔桓自然不远落于人后,也立刻跟着说,“大王固是大黎忠臣,但如今大黎已经灭亡,大王若要继承大黎之志,收复洛州,的确需要一个名分。”
马绪更干脆,直接跪下道,“还请大王为天下苍生计,尽早正位,以定名分!”
田靖闻言,掩面泣道,“昔年雁孤云作乱,我入京勤王,见陛下以冲龄践祚,却英睿聪敏,才智非凡,实乃大黎江山社稷之福。音容笑貌,犹在目前,谁知天不假年,竟先弃吾等而去,于心何忍!”
王蔚劝道,“大王乃昔年江陵大长公主之后,说起来也有温氏血脉。如今温氏族人尽没,这重整河山,收复天下的大任,正该大王来承担。若是过度哀毁,伤及自身,岂不是辜负了这番天命?”
于是众人痛哭一番,田靖值得无奈从了这劝进之说。
接下来,田靖便一面与秦霸书信周旋,一面在江州境内制造出了许多的祥瑞。
待终于从秦霸口中撕下一大块新鲜的好肉,他便开坛祭祖,在宿城重建了大黎太庙,重申自己身上的温氏血脉,并为自己改为温姓。
这些工作都完成之后,他才昭告天下,宣布要在宿城恢复大黎,并择吉日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