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少音轻拿轻放地将这一对步摇放回了木盒中,她并未让冬儿收起来,而是拿着离开了枫园,去了王府主人所在的地方。
“安侧妃怎么来了。”洛阳王正在书房里看书,一听下人通传安少音来了,起身相迎。二人在王府不多见,枫园与他的院落有一段距离,家里又没有女主人,两个人没什么要见面的理由。
今日安少音不请自来,洛阳王已有猜测,明日流越和安少音就要离开,他方才差人送了一对步摇过去,这才多久,安少音就来了。
他并未生气,而是笑着将人请了进来。一茶过后,才摸着胡须对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子直言道:“安侧妃对这个礼物不满意?”
安少音点头,双手将盒子推到了洛阳王面前:“王爷好意,少音心领了。只是这一对太贵重了,少音不能收。”
洛阳王没有接过盒子:“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还望安侧妃笑纳。”
“可是……”
“老夫觉得与安侧妃有缘,这才以礼相赠。”洛阳王和蔼可亲地说,“王府的状况,安侧妃也知道。老夫要这些珠翠无用,它们生来是要佩戴的,而不是留在匣子们不见天日。安侧妃若是不收,这步摇老夫也无人相赠,只能长眠地下了。”
安少音婉拒三回,洛阳王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年过半百的男人一直温和有礼地回应着,宛若慈父一般的眼神之下,安少音不得不退了拒绝的心思。
“如此,那便多谢王爷的一番心意。”
*
回到枫园,流越还在沉睡。冬儿将步摇取了出来,佩戴在安少音的髻上。铜镜中,步摇闪烁金色的光泽,两边的鸽血红宝石灼灼如火,女子的容颜如临光泽,闪闪动人。
冬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步摇叹道:“姑娘带这一对步摇可真好看。”
“太过华贵,不适合我。”安少音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最后还是将这对步摇取了下来,“好生收起来,等回京了送去安府,娘亲带着应该合适。”
冬儿诺了声,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收好。
安少音盯着铜镜感慨:“洛阳王爷为人不仅亲善,而且还如此深情。”
冬儿放好了盒子,应和道:“是啊。谁能想到当年,这位王爷是个宠妾灭妻,流连花丛的主儿呢。”
洛阳王成熟稳重,待人亲厚,与冬儿口中的描述相差甚远。安少音闻言皱眉,当即斥道:“你从哪听来的,净胡说去了。”
冬儿一时口快,见安少音面露愠色,急忙低声解释:“姑娘误会奴婢了,这些随便在洛阳城里一打听就知道,王府的老人也都知道这些事,并未刻意隐瞒。听说,这还是洛阳王爷的意思。”
冬儿心思单纯,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安少音愕然道:“当真有此事?”
冬儿睁大了眼睛点点头:“早年王爷风流多情,常年流连烟花柳巷之地,府里的宠妾是数不胜数。二十年前,王爷刚从世子袭位至郡王,当夜就去云水馆逍遥快活去了,这才连王妃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据说那场大火是王府的一个宠妾放的,打那之后,洛阳王爷将后院的女人都赶了出去,从此更是性情大变。这些年也没听说纳什么人,一门心思全扑在洛阳百姓身上。”
一席话听完,安少音怔怔地凝望着铜镜,只是眼中却没有自己的模样。
“一个人,前后真的能相差甚远么?”安少音喃喃自语。
冬儿认真地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府中不就正好有一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屏退了冬儿后,安少音坐在窗前,望着园内的一片落叶出神。
心绪不知飞到了那里去,眼前的画面一闪,四角亭下,赤黄色的背影孤寂冷傲,给人的感觉如至深冬。
安少音有一瞬的恍惚,如果这是前世的记忆,那么梦里的那位陛下该是谁呢?她内心思忖了许久,太后,青衫公公,陛下……
她其实是想过一个人的,只不过两个人给她的感觉相差甚远,安少音如何都不敢将这两位联系起来。如今听冬儿说起了过去的洛阳王,安少音动心一念,拾步走到床前。
人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安静不动,俊美的五官安然入睡。
会是你吗?安少音在心里问道,一只手无意识地向前探去,落在了安然沉睡的侧颜上。
好烫。
安少音杏眸圆睁,异常的滚烫让她收回了手,她抓着流越的肩膀,轻轻地摇晃:“相公,你醒醒。”
没有回应,安少音这才慌了:“相公,你醒醒。相公!”
还是没有回应,流越的面容红得不自然,安少音用手触碰他的额头,那里已然烫如热铁。
安少音花容失色,一边轻轻晃动流越的身体,一边朝外大喊,嗓音中似有哽咽之状:“冬儿,秋蝉,快,快去叫青辞!”
第五十七章音娘。
初冬来袭,枯叶纷飞,下人们在清扫枫园落叶,地面传来的“沙沙”声不断,与落针可闻的厢房内大相径庭。
室内温度适宜,宽两间的厢房内站了不少人,青辞与两名中年大夫分别诊脉后,确认了流越是寒气入体,受了风寒,需要好生静养。
适才冬儿已经去煎药了,绿叶送走了两位大夫,厢房里开始变得空阔。饶是如此,萦绕在室内的压抑气氛不减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