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王的目光在安少音与流越的身上徘徊,坐在床边的女子神色沉重,眉宇间凝着一层忧色,双眸凝睇昏迷不醒的男子,下唇轻咬,一言不。
这位和善稳重的王爷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见女子的神情,话到了嘴边,生生地咽了回去。
多说无益。洛阳王心里想,此刻他无论说了什么,安少音当是听不进去的,她眼底黯然一片,仅有的注意只留给了一个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再待下去亦做不了什么,洛阳王很快就退出了房间。在枫园外与刚返回的绿叶照了个面,嘱咐丫头仔细照顾,又吩咐管家去准备些上好的补品,这才独自一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房间内少了一人,悄然无声,哪怕里面有四个人,安静地窗外落叶的声音都能飘进来。
“好冷。”安少音握着流越的一只手,触手可及是一片凉意,心倏然抖了一下。
“青辞,为什么王爷的手这么冷?”她倚在床边喃喃,话是对青辞说的,然而视线钉在了床上,不离半分。
青辞听安少音喊他,老老实实地说:“主子这些天都是冷水沐浴,手脚自然比较凉。”
安少音的手动了动,看样子是要把流越的那只手紧紧地握在掌心,只可惜她的手与男子的比起来,实在是纤细小巧,能圏在手心里的,只有四个冰凉的手指。
指尖冰凉,安少音用另只手抚摸男子的左脸,眉宇的忧色更深了一层:“手脚冰凉,可为什么他的身体这么烫?”
安少音又问了一遍,方才大夫在的时候已经解释过,只那会儿她整个人神不守舍的,压根没能仔细听进去。
“娘娘,主子这是风寒引了热症,一时半会儿下不去的,服几天药就会好了。”青辞解释着,看了眼在床上面容红的男子,忍不住道,“这几日主子忙的没时间休息,每天又冷水泡着,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话音落了,女子没有回应,不过几步之遥的暮烟觉察到安少音的眼神又暗了一分。暮烟凝眉瞪了青辞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青辞似乎是没注意到,继续言语着:“本来天气就越来越冷,主子为了能尽快出,一刻都不曾歇息。这差事本是轮不到主子的,若非他一定要来洛阳,也不至于劳累至此……”
暮烟见安少音的脸色越来越白,咬牙拧了拧青辞的胳膊。青辞被这出乎意外的攻击惊了惊,他不解地问暮烟:“暮烟,你干嘛……”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暮烟一个眼色过去,青辞默默地闭了嘴。
因为安少音正幽怨地盯着他看。
青辞恍然,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背后的两只手搓来搓去。好在安少音只瞥了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从未见过侧妃如此模样的青辞忐忑不安少倾,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娘娘放心,主子身体一向康健,这次是累坏了才会寒气入体的。照着大夫的药方好好喝药休息,十天半个月就好的差不多了。”
安少音没有理会,默默地坐在床边,流越的手还是很凉,被子里塞了两三个汤婆子,似乎并未起太大的作用。
暮色四合,房内已经掌灯。烛火悠然,安少音凝着沉睡不醒的流越,有口难言。
如青辞所言,流越身体一向康健,像今日这般昏迷不醒的状态安少音是第一次见。平日里那个自信轻佻,漫不经心的男子,如今正虚弱无力,不省人事。
安少音恍惚了一瞬,朦胧之中她仿佛见到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男子唇边的笑意让眉眼间的戏谑无限放大,再一晃之间,画面消失了,映入眼帘的,只有双眼紧闭的容颜。
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堵着,安少音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她不懂得此刻的心境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描述说出来,刚才青辞的一番话落在耳中,更是令她眼角一酸,如鲠在喉。
青辞所言非虚,以流越的身份,这样的差事,本不需要他来做。流越根本无需来洛阳,是安少音主动说要来的,她甚至都没有解释原因,流越便安排着来了。
心不能静,掌心的温度暖不热冰冷的指尖,就像是在做一件无用功,安少音的心口愈地难受了。
“姑娘,药煎好了。”紧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冬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丫头走到了床前,打算给病人喂药。安少音咬住了下唇将眼角的酸涩忍住,伸手出道:“我来。”
冬儿把药碗递了过去,安少音在吹着汤药。丫头走到床前,欲将流越扶起来,手还没伸出去,暮烟攥住了她的衣袖。
“青辞,你去扶王爷起来。”暮烟对青辞说着,轻轻地引着冬儿向后退了一步,温和地凑在丫头的耳边低语,“王爷病体,你最好还是别过去,免得染了病气。”
冬儿听了,眼里是安少音正给流越喂药的画面,惊道:“那姑娘岂不是……”
暮烟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看娘娘的样子可是愿意离开的?若娘娘到时候真受了病,也有你在身边照顾。娘娘的贴身丫鬟只有你和秋蝉,要是你也不小心病了,谁来照顾娘娘和王爷。秋蝉一个人,可是忙不过来的。”
暮烟的话在理,冬儿默然地点了点头。
*
袅袅炊烟升起,青蓝镂空的香炉里燃起了清香,将满屋的汤药味遮去了不少。两日前屋子里就烧起了炭火,消减了冬日的一丝冷意。一连喂了两日的汤药,流越的手脚终于不再是冰凉的了,握在手心有了温意,脸上的热烫淡去了几分,相比昨日,看上去气色更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