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娘连忙拦着,“老爷慎言。”
灵岳跪得越规矩,“爹娘这么为女儿劳心劳神,女儿也十分惭愧,不如就把女儿逐出家门,任女儿自生自灭吧。”
茶盏脆响一声碎在凤灵岳膝下,太师爷咆哮的声音又到耳畔,“你想的美!你去了哪里,丢的不是我容家的脸?”凤小娘拿帕子给太师爷擦手,桌上还有一盘刚剥了一半的松子,太师爷不解气,一袖子挥了出去,连皮带籽撒了凤灵岳一身。
凤小娘心里倏地一紧,还好灵岳并未受伤,忙劝,“好了,老爷,改日再议吧,何必这么大火。”
太师爷气血冲到头顶,伸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凤灵岳,“死你也得给我死在这!哪也不许去,外头嫁不出去,就在家里边,嫁给朱敞!过了年办事!”
凤灵岳猛然抬头,两眼泪珠莹莹,直瞪着容寿,凤小娘也十分错愕看着太师爷。
门口朱敞听见太师这声吼吓得心脏都要停了,转身嚓一声跪在地上,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一般,心底里却被这没来由的气血翻腾得阵阵灼热。
“你瞪着我干什么?”容寿从太师椅上霍地站起朝着灵岳走来,伸手就要去打,凤小娘跪扑在容寿腿边,用尽全身力气拉住容寿,朝着朱敞喊,“你快把灵儿带走!”
朱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见凤灵岳自己起了身,身上还在扑簌簌往下掉松子,转身走进了风雪中。
只在屋里待了一会,地上居然积了薄薄一层,雪片很大,晶莹可见六角形状。凤灵岳瞪着眼,雪片落在眼中,冲下一行热泪,朱敞把竖在门口的伞递给跟在凤灵岳身边的丫头,看着两个姑娘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转身回了屋里,和凤小娘一起安抚暴怒的太师爷。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二天一早醒来,议论声布满了整个院子,人人看朱敞的眼神都有点什么,却不知道是什么,那眼神在被朱敞扫回来的时候,赶紧闪避,佯做无辜。连容正言也似笑不笑地对他说,“听说,朱统领要做我的妹婿了,可喜可贺呀。”看着却不像个贺喜的样。
凤灵岳缩在流亭阁里不出来,朱敞日日顶着各种闪烁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继续当值,心里却像憋着一团火。
凤小娘来探望灵岳,母女俩泪眼婆娑,凤小娘问,“此番逼退了曲公子,没想到得来这么个结局,为娘也不知做得对还是不对?”
凤灵岳心里明了,曲公子不是无缘无故退亲,除了小娘,不会有别人帮她,“娘做得对,朱大哥他好歹强过一个素昧平生之人。”
“灵儿可是,想好了吗?若想好了,娘明日叫朱敞到我那去关照一下。”若是凤小娘召见了朱敞,那么好事可就确定了。
凤灵岳连忙拦着,“娘不急,没想好呢,再等等吧。”
年关上前院越繁忙,后院里除了流亭阁,别的地方都很热闹。凤灵岳这一回确实老老实实地呆着,一点幺蛾子都没有,一直到腊八那日,凤小姐早上喝腊八粥,突然了火,摔了碗筷,丫头们在地上跪着,脸上表情凄惨,心里却十分不忿。
凤灵岳说,“你们就拿这样的东西糊弄我!”
丫头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小姐这脾气从哪里来?
“这里面还有没脱壳的稻谷,你们是受了谁的指示,想来害死我?”凤灵岳冷冷地说。
丫头们赶紧道歉,说自己没看好,抻着脖往碗里看,也没看到谷壳啊,但是不敢反驳,这位主子寻常不火,这是头一回,虽然没有打骂,但是看着就吓人。
那天那个不愿意谈八卦的丫头说,“小姐,奴婢叫厨房再做一些送过来吧,小姐别气,气大了伤身。”
凤灵岳瞥了她一眼,“我不要厨房做的,他们能做出来什么好东西?”丫头不知道怎么回,凤灵岳顿了顿,“我要西角楼大街头上叫徐记的粥饭和点心。”丫头抬头看着她,这得叫谁去买?她们内宅的丫头是不能出去的,要出去买东西得一层一层报上去等着管事分配,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正犯难,听凤灵岳又说,“你去告诉朱统领。”
丫头愣了,凤灵岳让她们退下。
丫头名字好,叫伶俐,她顶着寒风在前院回廊里候着,等朱敞忙完前头的事务。
约么等了小半个时辰,朱敞终于从那边过来了,伶俐赶紧上前问好,鼻子手冻得通红,看着朱敞严肃的样,极小的声音说,“朱大爷,奴婢替七小姐传句话。”
朱敞心里咯噔一下,这事最近没人再提,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那日听错了,要不是议论声还不时地传到他耳朵里,他真当没事生过,有点紧张地问,“小姐说什么?”
伶俐说,“小姐早上说府里的厨子做的腊八粥不好,想吃西角楼大街头上叫徐记的粥饭和点心,说让我告诉大爷。”小丫头眨着眼,似是在问,大爷你究竟明不明白是咋回事。
朱敞脑子里也有点蒙,“就这么一句?”
小丫头一副可怜相,“大爷,就这么一句,没别的了。”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朱敞这一日忙得很,一直到酉时才拎了个食盒出现在流亭阁门口,伶俐候在门口,朱敞本打算递了东西就走,伶俐却拦住他说,“小姐让大爷自己送进去。”
朱敞迟疑了一下,迈步走了进去,见面的地方,像上次在胥蒙山一样,还是小餐桌。
朱敞行了个半礼,凤灵岳脸上没有表情,他什么也看不透,轻声道了声小姐,把食盒慢慢打开,两碗粥饭,八个点心小碟冒着热乎气,一一摆好,凤灵岳道,“多谢朱哥哥,坐吧,陪我吃点。”
朱敞十分拘谨地坐下,俩人慢慢吃了些东西,灵岳叫人上了一壶酒。
屋外冷风呜咽,屋里温暖如春,凤灵岳斟上两杯酒,敬了朱敞,朱敞平常日日需要警醒,极少沾酒,此刻在这暖阁中,朱敞不知不觉陷入一种缓缓流淌的温暖情绪之中,好像没什么要警醒的了,仰头便干。
见朱敞额头微微出汗,凤灵岳叫人帮他去了外袍,朱敞看着很紧张,但凤灵岳倒是气定神闲。
喝了一杯酒,凤小姐也放松了,吃吃苦笑,对朱敞说,“朱哥哥,缘何竟走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