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里正丰收,秦书生叫人准备了丰盛的秋日宴,灵岳每一口吃得都很慢,她细细辨别每一口吃食的味道,口感,好让自己的味蕾尽快恢复过来,恰逢华成峰也在,席间虽然吃得热闹,但是几个人都愁眉不展。
自从那一日白衣红袖在上摇山下碰见了那个通天塔人,江湖上本来已经式微的通天塔一下子又死灰复燃了一般,又有几个门派报告受了通天塔的袭击,白衣红袖许是有些低估了那人,他们追了许久,几次交手,竟未能将那人拿下。
华成峰收到了秦书生的消息赶去与他们会合,但就在他们碰面之前,那通天塔人突然没了消息。华成峰跟随白衣红袖回到蝴蝶谷,秦书生派人出去打探,那通天塔好像就出来闪了一下,又消失不见了。
朱敞说中九峰上有一座雄伟的通天塔,不知与他们知道的通天塔有无关联。
华成峰要去看看,但是被拦住了,中九峰他根本进不去,会被困死在浓雾里。
灵岳觉得那通天塔就是江湖上通天塔的来源,通天塔果真势力通天,除了贺雀,她觉得没旁人有这个本事。
一时苦无对策,过了几日,正午时分,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一位妇人,身后背着一柄一人高的大铁剑,要见华成峰,自报家门叫秋圣山。
华成峰心里暗叫不好,师祖出山了,青冥山肯定是出事了,而且师祖大约已经有三十年不曾背着她的巨型铁剑出山了,赶紧跑到山谷口迎接,见着师祖,倒头便拜。虽然料定了事情不妙,但看秋圣山还是一副眉目慈祥的模样,并未十分惊慌,一行人赶紧将秋圣山请进了蝴蝶谷,秋圣山沿途还赞颂了几句,说蝴蝶谷比她的青冥山好,四季如春。
秋圣山虽然面目平稳,但看衣衫上隐隐的尘土,和鬓角几丝凌乱的碎,知其当是一路奔波,成峰也没敢催得太急,想先让师祖用过饭,秋圣山却拒绝了,只是喝了两杯茶,就开始向他们讲述青冥山生的事情。
华成峰走的时候,夏弦月和华成雨被各自关在一个雪洞里,与世隔绝,只能让他们维持最基础的生存,又冷又静又饿,最不容易滋生杂念,华成峰还把大胖和尚师父给他的清心咒给这俩人留下了,让他们日日抄经静心。
洞口是秋圣山亲自封的,门口是个玄门机关,旁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原属稳妥,但是秋圣山还是不时亲自来验看一番。
有一日青冥山突然来了一个全身是血,被扒了皮的人,奔波了十几里雪路来找秋圣山,见着人的时候只剩下半口气,说山下居民遭到惑雪山出去的一群雪狼的攻击,许多村民受了伤。追踪雪狼并且把它们赶到雪山深处,时刻留意雪狼的行踪,守护山下的村民,一直是秋圣山这三十年来自愿做的一项工作,也是她的修行。
照理来说,雪狼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来,天还没冷,雪山里也还有很多活物,雪狼犯不着跑老远的路来吃人,当时没细想,那人若真的伤得那么严重,伤口裸露着,怎么可能还跑十几里雪路来求救,硬撑着说完了那句话才晕过去,恰到好处,即便是知道了这事不稳妥,山下有人受伤,也不能不去。
秋圣山赶紧给那人包扎好,拎起大铁剑就往山下奔去,顷刻便到。
山下更是一副惨相,雪狼显然刚刚洗劫过村庄,到处都是受伤的人,鬼哭狼嚎,雪狼已然逃窜了,只剩下三五头还在村里打扫残羹,其他的不知道跑远了,还是回雪山了,村民们群情激奋,带着伤臂断腿,伏在地上请求秋圣山为他们斩杀雪狼。
秋圣山那一刻犹豫了,她是个心底有大善的人,那几头雪狼也好像认出了她一样,停止了撕咬,洁白的毛上带着人的血迹,好似有些骄傲地向她炫耀。
秋圣山有点不舍,那几头雪狼她认识,都有些年岁了,她年年要护送他们到雪山深处去,有些旁人不能理解的情谊。
猛兽伤人,原属本性,猛兽并不知道自己伤人是罪过,秋圣山想,不过是弱肉强食,但受伤的是人,猛兽就成了罪人,若是人杀了狼,不但白杀,同类还会赞叹他英勇,本来是个自然界的游戏,但她此刻杀了狼,就是坏了天地平衡。
她心里百般争斗,百姓哪有这般计较,伤的死的,都是自己的手足妻儿,秋圣山更是被他们视作山神一样的存在。
秋圣山看看百姓,再看看雪狼,叹了口气,大铁剑出鞘,两个翻身,几头雪狼的头喷着热血滚在地上,眼都还瞪着,百姓的欢呼感恩声中,秋圣山满心的落寞。
帮村民们治了伤,安顿好,秋圣山把几头雪狼的尸体也拖回了雪山埋葬,又出去追踪了几天,有两头雪狼深入人群村庄很远,伤了许多人,秋圣山找到的时候,一头刚被剥了皮,另一头只剩下一副骨架,摆放在那杀狼的人家做战利品。
狼哪比得上人狠。
等秋圣山回到青冥山的时候,才现雪洞里关着的两个人不见了踪迹,整个青冥山都没有他们的踪影,雪洞口的玄门机关并没有被破坏,来人竟是从山的另一面,掏了另一条雪洞进来的。
说掏也不准确,青冥山山体中,本就有前人留下纵横交错的雪洞冰洞,但是大多数入口都被秋圣山封了起来,以免上山的村民误入,进去了出不来。
不过为了自己方便,有些地方封得不坚固,用的时候可以凿壁出入,但若非对青冥山十分熟悉的人,是不可能知道哪里真正封死了,哪里还留有活路的,而青冥山这些年人口构造又十分简单,除了秋圣山自己,前些年只有郑经,后来华成峰去住过一年,再没有旁的常住人口,秋圣山讲的这些,连在那住过一年的华成峰都不知道。
华成峰疑惑,“总不至于是我师父阴魂不散吧?”
秋圣山摇头说,“他尸骨回了雪山,也该安魂了,我倒是想起还有一人,曾经来过几次,一段时间里和郑经关系还挺好,有可能郑经带他走过这些地方,我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还有一件怪事。”
大家伙赶紧问,秋圣山说,“从前郑经居住的地方,外面布满迷宫暗阵,许是他被中原那些除魔人士吓怕了,因此他的住处一般人也是进不去的,但是夏弦月和华成雨丢了之后,我去查看,来人在没有触动他住所任何机关的情况下,进去过,拿走了郑经的刀。”
成峰问,“这人是谁?师祖可认识?”
秋圣山说,“我不知他姓甚名谁,只知道那年郑经就是跟他下了山。”
华成峰和秦书生的眼神一齐转向了闻善,闻善却还在一脸茫然,华成峰一拍大腿,恨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华成峰一招手,闻善赶紧跑过来,“师父!”
“赶紧回一趟家,看一眼就回来,看看你哥。”
闻善还没反应过来,“……师父让我跟他说什么么……”
华成峰拍着闻善的头,“快去,没什么要说的,他不在家,问问你嫂子,你哥什么时候好了的!”
闻善傻楞,“他不在家?他手脚都废了,他能去——”闻善脑子里一道惊雷闪过,转身就跑,没一会,就听见外面马蹄奔驰。
秋圣山接着说,“后来我找到了一点他们留下的足迹,便一路上追了出来,可是离了雪山之后,就找不到他们人了。”
成峰说,“我说怎么他们突然就没了影,原来那废人是故意溜我们,自己跑到雪山去救人了!”突然想起那些还没有识破通天塔的日子,老是见到一个肢体极不协调的人,若不是残废久了,怎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