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烦,这些玩意儿又不能尽信,还是得尽快去相国寺求个明路。
还没下定决心,卫凌的报应就又来了。
我冷眼看着他在账房前质问管家怎么给的银丝炭不够,有些讥诮地翘了翘嘴角。
京城三月天还是春寒料峭,西苑又是那种地方,一到晚上屋里不烧炭便冷得让人抖,盖上厚厚的棉被也不管用,非得烧炭不可。
但从前我份例就不够,没有管家权,老夫人可以肆意克扣我的东西。
一旦我用了嫁妆去添置,她就又闻了银子味似的明里暗里冷嘲热讽一番,大概不过是一些「有些女人嫁了人了还守着自己的嫁妆不放」这种酸话。
就差直接把我的东西都扣光,让我拿自己的嫁妆过日子了。
也不想想,就凭卫凌,三品将军一年能拿多少俸禄?
就算加上陛下的赏赐,也不见得能抵老夫人头上那根祖母绿的金凤簪,也买不了宁心儿手腕上的老水坑玉环。
若不是我当年嫁给卫凌,爹爹怕我受苦,贴了将近一整个虞国公府做陪嫁,我说不定早就被吃空了!
这两个女人甚至是卫家上上下下的仆妇说到底也算是吃我的用我的,居然还好意思觍着脸说这种话?
我冷笑连连,刚嫁进来的时候我是抱着跟卫凌好好过日子的心的,否则一开始也不会把大半嫁妆充进卫家的库房。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别怪我和离了拿出嫁妆单子一个一个对,全都给我吐出来!
我正想得投入,听见卫凌愤怒地问:「你什么意思?本……夫人本该有十五斤的银丝炭,你拿这些烟炭以次充好就罢了,连斤两都短?成何体统!」
管家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假笑道:「夫人若是过不惯,不妨与将军说,让他与你同房。或同老夫人去说,份例都是老夫人定下的,我们下人也不过是按照主子的意思办事。再则老夫人勤俭持家,见不得这样浪费……」
那些下人围在一起,正指指点点地窃笑。
卫凌难堪又恼怒:「放肆!炭是用在我身上的,怎么算是浪费?!」
管家讥笑道:「那非要银丝炭做什么?能取暖不就行了?」
卫凌正要呵斥他,不知怎么瞥见了我,惊喜道:「虞……将军,你来了。」
我哼了一声,走上前去,问:「吵什么?」
卫凌的脸在下人中有一些积威,管家也不敢跟我磨嘴皮子,道:「回将军,夫人说她屋里的炭不够用,可小人明明是照着份例,一两不差的给夫人送去的。」
卫凌道:「你少来颠倒黑白!将军,那炭是……」
我打断他:「既然是按份例送的,想必没什么异议。夫人有夫人的份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卫凌眼中的希冀变成恼怒,喊道:「将军!你怎么不听我说话?!」
我学着他以前的语气说:「本将军忙得很,夫人,别再无理取闹。福伯是忠仆,难道会害你不成?」
卫凌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我知道他是听出来这话耳熟了。
怎么可能不耳熟?
他前世可是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6。
除此之外,卫凌还要履行他做人媳妇的职责。
做人媳妇要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孝敬公婆、侍奉舅姑,其次要管家算账打理内宅,此外还要尽量哄好小叔小姑,以防万一。
所以卫凌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他的老娘。
这老太婆在卫凌面前自然是慈祥又和蔼,谁见了不说一声母慈子孝,对着我就是另一副面孔。
虽说我小时候确实在边疆摸爬滚打,但该学的礼数我也一样不差,偏偏被她挑出许多毛病来,又是嫌我请安去得晚,又是嫌我给她揉肩的力度轻……
我当时真想一手拧断她的胳膊!
但我不能。
当年就算是我娘,以郡主之尊嫁给我爹,还要端茶送水地伺候祖母,更何况是我?
我想着那些往事,忽然有人往我碗里夹了一块梅菜扣肉,我定睛一看,是宁心
儿,正羞怯地看着我,轻声道:「表哥多吃点。」
我便学着卫凌,对她微微一笑,说:「多谢表妹。」
宁心儿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卫老夫人慈祥道:「好好,你们兄妹和睦,我就放心了。凌儿,日后有你照顾心儿,我百年之后也好给心儿她爹一个交代。」
我便顺着她的话严肃地说:「我一定不会让表妹受委屈。」
宁心儿粉面绯红,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冷笑,不把你配个街头杀猪的就算老娘仁慈了!
我瞥了卫凌一眼,他还没能入座,正站在老夫人身边。
——哦,这也是媳妇要做的,给婆母布菜。
卫凌从没做过这种事,做起来笨手笨脚,夹了糖醋鱼到老夫人碗中,却被她骂了一句:「给婆母夹菜还这样慢,是准备饿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