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又何尝不知道?一时间五味杂陈,深吸了两口气,才平静下来,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眼,问道:「得了,都这个份上了,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既然是皇上信重的将军,想必前几日我在永乐宫跟他说的话,他也说给你听了?」
胡子说话说一半卡了壳:「什么……什么?」
我灰心丧气地瞥了他一眼,正纠结要不要把那天的话再说出来一遍。
给别人说是一回事,给当事人说又是另一回事啊!
胡子忽然福至心灵,叫道:「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说你心悦于我……」
我的脸红了。
跟别人说是一回事,跟当事人说又是另一回事,听当事人说出来,感觉是更复杂的!
胡子笑着看着我,说:「皇上不仅跟我说了,还问我是怎么想的。」
我脸上烫,声音细若蚊呢:「那、那你是怎么想的?」
胡子含着笑说:「我心里很高兴。」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跟以往听过的都不同,是低沉又柔和的:「宝钗,你要是问我怎么想的,我想你做我……」
我连忙打住他:「将军!我好像听见慧儿叫了,赶紧过去看看吧!」
说完,我也不管他的反应,急匆匆站起身,往慧姐儿那里去了。
胡子过了会儿才跟上,慧姐儿正在踢草垛子,踢得有模有样的,她一看见我俩就吃了一惊,问:「妈,梁叔,你们干什么呢?」
我开始胡言乱语:「妈听见你在这叫,以为你出事了。」
慧姐儿目露怀疑:「我能出什么事?妈你听错了,梁叔总不会听错……」
我叫道:「他也听错了!」
慧姐儿的眼神从我俩脸上转过一圈,忽然问:「妈,你真没事吗?你的脸好红,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胡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讪笑道:「晒的,晒的。」
慧姐儿格外贴心,忙说:「那你去屋里坐吧,跟梁叔一块歇一歇,我叫轻云给你做雪花酪,做两碗!」
我忍不住吼她:「到底我是你妈他是你妈?他来这半天了,干点正经事没有?就这还拳脚师父呢!哪有学生在太阳底下晒着他去偷懒的道理!他不准跟过来!」
慧姐儿被我吓愣了,眨了眨眼,才鼓着脸说:「不让他去就不让他去呗,妈,你别那么凶,跟宫里的贵妃似的。」
胡子好奇地问:「贵妃很凶吗?」
慧姐儿跟他手舞足蹈地又学又比划:「凶,可凶了!我跟我妈来这第一天她就来找我们,那叫什么来着……下马威,对,下马威!然后还有一个长得酸酸的妃子也很凶,还扇了纤云的脸呢。」
胡子看起来有些吃惊:「这么凶啊?」
慧姐儿长吁短叹,似乎故意对着我说的:「是啊,我妈没权没势,我现在差不多也是无依无靠,我好怕她们也凶我喔!」
我没听她说完,只觉得心里一沉,逃也似的从后院跑了。
19。
秋夫人来宫里看我。
说起来,她才算真正苦尽甘来了,不仅亡夫的冤屈得以昭雪,自己也被封了个郡主,有自己的郡主府,牌匾是皇帝亲自题的「刚勇忠烈」四字,因此她也被戏称叫勇烈郡主。
她自然是不在乎的,只要不乱让她嫁人,又能让亡夫沉冤得雪,她就高兴。
她一来就先抱着慧姐儿亲了两口,连夸她越大越好看,见我满脸愁容,便坐到对面去,问:「宝钗,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精打采地说:「我在永乐宫住了小半个月了,什么旨意都没有,我心里不踏实。」
秋夫人秀眉一挑,问:「是了,你还没封后呢。」
我唉声叹气:「倒也不是封后不封后的事。我也没想着当皇后,毕竟我跟皇上也没有夫妻之实,当时又说的是冥婚,叫人知道了他肯定嫌晦气。我只想让明儿慧儿安顿下来以后,就回乡下去。但他又不过明旨,真是……」
秋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若这样想,倒也是条出路。皇上
看在你抚养大公主大皇子长大的份上,银子总少不了的。」
我终于笑了笑,说:「是啊,秋宝坊也有一个月没开张了,他得多赔我点银子才行。」
慧姐儿走到我身边,乖巧懂事地给秋夫人剥了个橘子塞进她手里。
秋夫人吃了瓣橘子,眼神一闪,忽然改了口,说:「宝钗,不过……你真放心得下大公主大皇子在深宫?」
我看了眼慧姐儿,觉得接下来的话题不怎么适合小孩子听,想让轻云带她走,不想她却往墩子上一坐。
我不能硬赶,只好斟酌着,小心翼翼地说:「他们的二叔是皇帝诶……总该不愁吃不愁穿的吧。」
慧姐儿和秋夫人都大摇其头。
秋夫人严肃地说:「大公主倒也罢了,皇上宠着她,她就是娇贵的大公主,大皇子怎么办呢?他不是皇上亲生的,就算皇上现在认了,也给他找了个养母,万一她到时候有了孩子,也是个皇子,皇上会不偏心自己的孩子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不会吧,感觉梁二郎蛮重情重义的。
秋夫人看破了似的,恨铁不成钢地说:「难道你能保证大皇子的养母有了自己的儿子不动心思吗?」
我心下一惊。
恕我浅薄,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单纯觉得他们的二叔都当了皇帝,日子能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