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江暮雪回到家中,把手边能拿起来的所有物件都摔砸了一遍,这还不解恨,把自己关进房中哭喊着要绝食。
丞相夫人周氏见不得宝贝女儿这般委屈,趴在她房门口哄了半天。“雪儿,有什么跟娘说,娘给你做主,何必拿自己出气,小心饿坏了身子,娘要心疼死了。”
江暮雪在房中不作声,气鼓鼓的像只刺江豚,想起殷煜珩当众为了一个婢女给自己难堪,这等奇耻大辱,怎么都得让他加倍奉还。
江慕言听闻自己女儿在东宫吃了亏,一回府便也赶了过来。
周氏一见他,便甩着帕子说道,“都怪你,非要跟那姓殷的议亲,咱家雪儿什么样的夫婿找不着,非要上赶子去贴他的冷脸?这亲不议也罢!”
江慕言沉脸道,“妇人之见!你能劝就劝,不能劝回自己房中歇着!”
周氏收敛了埋怨之意,幽幽道,“我是没什么远见,可雪儿身边的婢子回来禀说,那殷煜珩今日带了个娇媚的丫鬟去东宫赴宴,还因为她,对咱们雪儿恶言相向,难道你要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还未成婚,房里早早有了人的薄情郎君,这才是明智之举?”
江慕言不以为是道,“男子汉大丈夫,到了年纪屋里有人有什么稀奇,他殷煜珩原本有意跟梅家定亲,多亏云妃娘娘把人指给太子,要不然你再想议,连正妻的位子都没了!”
“哼,太子抢了他的青梅竹马,也不见他跟太子生分。这说明他并不看重儿女情长,一心效忠太子。咱们并非一路人,他殷煜珩怎会肯娶雪儿为妻?”
江暮雪突然打开房门,冲着江慕言嚷道,“原来都是因为爹爹,他才横眉冷对,雪儿有什么错?我不管!我就要殷煜珩跪在我面前,求我嫁给他,不然我就把自己饿死!”说完砰地又将门反扣。
自己娇纵惯坏的女儿,再蛮横也得自己受着,江慕言黑着脸,又问周氏,“你方才说什么?殷煜珩带了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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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晚霞召召,药效一过,丝丝痛楚又牵着闻溪醒了过来,一旁小阿梓见她醒了,高兴地去喊薛神医来看。
闻溪轻颤着手去确认自己的耳朵,却感觉右半边脸都跟着肿胀,不禁愁思满满。
她的容貌不能毁,若是毁了,再无复仇的可能。
“孩子,莫担心,过几日消了肿就好了,只是你肋骨又裂了,殷将军让你这几日先在老夫这里养伤,待能走动了再回将军府。”
“多谢老神医,您的药果然不同凡响,没有之前那么疼了,闻着怎么有股椒香?”
“哈哈哈,不愧是你,椒麻可以止瘀痛,只是这番邦进贡的数量不多,老夫可是舍不得用呢……”
闻溪努力起身,她听得出来,薛神医没有平白医治她的意思。
她扫了一圈,未见殷煜珩身影,这是把自己就这样扔下了,连医药费都没付?
见闻溪面露窘迫,薛老也不再逗她,撵着胡须尖尖,笑着说道,“老夫年事已高,这毕生所研习之医药典籍总要有人继承……”
闻溪茫然看向阿梓,薛老不是有徒儿了,怎么说的像要将毕生所学传给她一样。
阿梓过来,用自己的小肩膀顶住闻溪的背给她借力,她才稍微得劲儿些。“姐姐糊涂,还听不出来师父又想收徒了!”
“可不是已经有阿梓了吗?”
“姐姐不知,阿梓是师父上山采药捡回来的,虽然阿梓也不笨,但师父说了,研习配药得需要天分,姐姐一下能闻出身上药膏里最贵重的成分,这就是师父说的天资过人吧。”
薛老呵呵地笑着,殷煜珩离开前叮嘱,不要说是他想安排闻溪跟薛老学医,薛老本就爱才,是以欣然答应。
闻溪知晓世间神人皆脾气古怪,这神医不去传授那些登门拜师的人,反倒抓住自己非要传授毕生所学怕也是性情使然。
只是她身负复仇大任,并不能专心学习药术,刚想婉拒,“啪”地一声响,一个装有麻油的坛子砸在药庐外墙上稀碎,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最后飞来火箭,将药庐点燃。
“不好!小阿梓快来搭把手!”
薛老反应过来,便要扶着闻溪逃命,谁知火势凶猛,已将前门封住。
霎时红光滔天,烈焰如火龙般咆哮着,摧枯拉朽,烧毁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薛老顾不上去抢自己那些心血,用水打湿了棉被,披在阿梓和闻溪头顶,仓惶逃到后院小门,却又遭飞箭围射。
薛老搀扶着闻溪转身躲避,阿梓紧跟却遭飞箭射中,连带着另外两人一同向前摔倒。
“小阿梓!”好在被子打湿,箭尖只穿透了一寸,小阿梓的背脊划破了皮,人无大碍。
飞箭无情,她们被死死困在原地,可是再不冲出去,便就要葬生火海。
危急时刻,一身影飞身而下,挥剑挡掉暗处射来的冷箭,将一老一小一伤残护在身后。
“沈都尉?嘶……”慌乱中也顾不得疼,闻溪眼看着身后大火已经把药庐烧成了焦炭,摇摇欲坠。
“房子要塌了,快撤!”沈灼背起闻溪,阿梓搀扶着薛老,千钧一之际冲出了院子。
随后竹林中厮杀声四起,闻溪回头去看,薛老视之如命的医药典籍,全都付之一炬了。
沈灼将几人带出竹林,送上一辆备好的马车,护送着去了一处隐秘巷子,到了之后又告诉他们要再换一辆马车,以防歹人循着踪迹再行追杀。
闻溪忍着疼下车,被一褙着深色连帽斗篷的男子扶着进了一辆牛车,而沈灼带着薛老和阿梓上了一辆单乘马车,在巷口分道而行。
牛车虽然没有马车快,却胜在稳,闻溪浑身是伤,再经不起颠簸。
车内,神秘男子伸手要搂抱闻溪,她惊慌中大喊,“不可无礼!我是镇南大将军殷煜珩的奴婢,方才托你送我的,乃是防卫营都尉沈灼,他们若知你轻薄于我定不会轻饶!”
谁知男子不为所动,竟将手伸向闻溪腰腹之间,闻溪拼死挣扎,抬脚乱踢,险些命中黑衣人要害。
“别动!你莫不是想让本将军断子绝孙?”
闻溪震惊着瞪眼看向男子,这熟悉的声音不会错,只是经历过方才这一遭死里逃生,闻溪必是要亲眼确认才能安心。
殷煜珩退下大大的篷帽,露出他那张清冷不羁的俊脸,“你固定骨头的竹片松了,别动,我帮你绑紧……”
“将军!呜呜呜……”
闻溪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呜呜……薛老的药、医书……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为了救我什么都没来得及抢出来……呜呜呜……将军!”
她哭得好伤心,委屈到泣不成声,声声颤抖。要知道她肋骨有伤,若不是真的难过,怎会这般不怕疼地大声哭出来,殷煜珩怔了片刻,抬起手刀将人劈晕,紧紧箍在怀里,再抬眼望向窗外,满是森然的杀伐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