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没想到,堂堂的‘无名教’教主,竟是个因私废公之辈。”
“你想到了马武身上那三十七个透明窟窿是为了报被他砍下的三十七个兄弟的仇,那个乐师既然有能耐跟六扇门合作,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你想到了上次被你制造的那个借口所清剿的,不过是些不服从我的替死鬼,而我早已把真正的‘无名教’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你想到了我必然会想办法找出叛徒,因此假意借入京为名离开,实则布下罗网引我入瓮。见我不仅没死而且短短时间内便伤势痊愈,你又想到了我必然有‘老虎草’。后来看我为了萧莫豫身上的蛊毒而往返苗疆,便故意透漏出那颗解药的放置地方,让我明知很可能是陷阱也只能闯上一闯,终于被你用内力打碎了我的五脏六腑。于是按照你的想法,我只能服下‘老虎草’激发全部潜能暂且压下内伤,以便在咽气前能够赶回教中安排后事,这样,你就能趁机来个一网打尽。”
柳音侃侃而谈,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情一般抚掌大笑:“可是,若事事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岂不无趣得很?所以,我来见了我的兔儿妹妹。我才不要在临死前还对着那帮大老爷们的脸,会死不瞑目的。哦对了,另外,可能还有一件事你没想到,我已经将你陷害睿王爷谋反的证据交给了可靠的人。”
魏留顿时大惊,猛地探手抓住柳音的肩胛骨:“你是如何知晓的?”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柳音的额头瞬间爆出豆大的冷汗,面上却笑得越发欢畅:“你莫不是以为,我两度潜入你的密室,当真一无所获?若是这样,我这个教主也未免太无用了吧?
魏留再度加力,沉声问:“交给了谁?”
柳音回答得很诚恳:“我前段时间跑了一趟京城,近段时间又跑了一趟苗疆,一路上委实经过了不少的地方,见过了不少的人。如果你想查的话,可能要费些力气。”
魏留沉吟片刻,松开手:“你的目的?”
柳音的身子晃了一晃,很快站直站稳,与他直面而立:“很简单。第一,从今以后与我‘无名教’井水不犯河水。”
魏留答应得很痛快:“只要你们不来招惹官府,江湖上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去管。”
“第二,不得以解药相要挟,逼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魏留一愣,一怒:“我永远不会逼她!”
柳音全无血色的唇斜斜挑起,满是嘲讽:“可是你逼萧莫豫,就等于是在逼她!放心,你做的那些好事,我半点都没有跟她说,我想,萧莫豫也一定不会说。我们为了什么,你该清楚得很。无论如何,到时候,你只要拿到了解药,就必须毫无条件的给他们。”
魏留瞳孔微微一缩:“我本来就打算要这么做,否则,又何须如此急着挑起战事?”
“但愿吧……”柳音还想说什么,却被胸腹间骤然翻腾的剧痛所打断,勉强压下喉间的腥甜,皱眉忍了忍,方又满不在乎地笑道:“萧莫豫体内的毒应该还能再拖几个月,你大可以慢慢来,千万别因为一时冒进而弄得一败涂地。这样的话,我那可怜的兔儿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小兔子,就要成为孤儿寡母了。”
魏留一怔:“阿采她……”
“所以积点儿德吧!”柳音撇撇嘴,旋即轻轻叹了口气,敛去了嬉笑怒骂的神情之中竟带了些许的落寞:“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了,又何必如此执着?”
魏留看着这个与自己身高相仿却瘦弱得多的男子,看着那漂亮得近乎阴柔却在笑对生死间显得如此英气逼人的眉眼,心中忽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向来平稳绵长的呼吸都像是有着莫名其妙的凝滞感:“你……你跟你们的老教主,是什么关系?”
柳音薄薄的嘴角微微一抿,断然道:“没有关系。”
魏留暗自调整呼吸,默然片刻:“你为了她,丢了性命,不后悔?”
柳音仰天而笑,眸子闪亮:“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为兄弟两肋插刀,为朋友舍得一身剐,也能为心爱的女人九死而不悔!这就是江湖中人,简简单单,率性而为。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微风中,星月下,一人长歌朗笑,大步离去。
黑发黑袍融入夜色,隐入青山。
他本无名,何需留音——
再延数月
被柳音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弄得心慌莫名,华采幽独自在田埂边发了半天呆,然后又转到集市买了些零碎东西才匆匆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