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门,便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气力不继,却撕心裂肺。
脚下一顿,攥紧手中一直紧握的药瓶,华采幽扯了扯被凉风吹得有些麻木的嘴角,快走几步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我回来啦!”
烛火明亮的室内,萧莫豫侧伏床沿,身子微微蜷缩,掩口的指间有蜿蜒红线划过苍白分明的骨节,落在掉于地上的笔端,将原本的那一点墨渍晕染成触目惊心的黑红。
听闻动静,撑起上身斜倚床头,同时将染血的手拢入袖中,以袖口不动声色拭了拭唇边,方才皱了眉轻声嗔怒:“还知道回来?”
华采幽站在门边呆了一呆,旋即涎笑着走过来,献宝似的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一一打开:“我这不是在家里呆得太闷了吗?所以就出去逛逛,你也知道,女人嘛,一逛街就会忘了时间。不过我买了很多好东西呢,你瞧,这是银铃铛这是虎头帽这是拨浪鼓……”
萧莫豫翻检过后满意地点点头:“看在你是为了给我儿子买东西的份儿上,就不予追究了,但是下不为例!”
华采幽柳眉一竖:“好啊,现在你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那还没出世的儿子,压根儿没我了是吧?我不声不响的出去那么久,也不见你着急!”
萧莫豫使劲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小没良心的,要不是张婶说在田边看到你晒太阳,又听卖菜回来的人说看到你在集市里瞎转悠,我早就被你给急死了!”
“真的啊?”
“废话!”
华采幽于是咧嘴傻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颊边蹭了蹭:“这还差不多。”
萧莫豫揽住她,下巴在她的发心摩挲:“下次再想出去的话,记得让张婶陪着,我也好放心。”
“我现在的身子越来越沉,倒真是懒得动了。孩子生下来之前,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跟前晃,烦死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萧莫豫笑了一声,又淡淡道:“我前两天已经写信给古意了,让他下个月中旬过来一趟。帮着你……处理一些事情。”
他略带沙哑的温润嗓音在华采幽的耳边响起,仿若擂鼓沿着血脉直击心尖。
下个月中旬,还有,二十天……
原来,不管再怎样充分的准备再怎样坚硬的心防,到了要面对的时刻,依然会被轻而易举击溃,土崩瓦解,化为齑粉。
“小墨鱼,对不起……”华采幽静静地偎了他一会儿,然后坐直,挽起他的袖子,露出那只紧握成拳的手,轻轻将略带抗拒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让他的伤痛第一次无遮无挡撞入视线,眼泪成串坠落,让掌心那本已干涸的血渍再度缓缓流动,只是颜色慢慢寡淡:“我不坚强,我很自私,我明明知道你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煎熬折磨,明明知道你是因为放心不下我才如此苦苦强撑,明明知道早点放你离开才是真的对你好……可我就是做不到……”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哭,泪眼滂沱一发而不可收拾,让毫无准备之下有些慌乱的萧莫豫一时也不由得哑然,只好用另一只手又是给她擦眼泪又是给她拍背顺气。
华采幽则越哭越伤心,到最后索性一脑袋扎进萧莫豫的怀里放声嚎啕涕泪横流,抽抽哒哒语不成声:“柳……柳音说只要……有希望就决……不能放弃,但那……样渺茫的希……望,不过是……是自欺欺人……罢……罢了……”
“柳音?”萧莫豫总算从她含糊颠倒的话语里找到了重点:“你见到他了?”
“嗯……今天恰好……也不是恰好……他来找我……”
“那他现在人呢?”
“走……走了……”
“他来找你做什么?”